他臉上的瘋狂瞬間凝固,只剩下灰敗的死氣。
你看著他,眼中沒有絲毫波瀾。
就在獄警示意探視時間即將結束時,你再次靠近話筒,聲音放得很輕,卻清晰地傳入他耳中:
“父親,你還記得……母親當年,是怎么說的嗎?”
父親的身體猛地一僵,瞳孔驟然收縮。
你沒有等他回答,只是用那雙酷似母親、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平靜地注視著他瞬間失血的臉,一字一句,清晰地復述著那個被他刻意遺忘在幽深歲月里的聲音:
“她說,‘沒有真心的人,永遠也得不到別人的真心?!?/p>
你頓了頓,看著父親眼中翻涌起驚濤駭浪般的痛苦,嘴角那抹弧度加深了些許,帶著一絲悲憫,又帶著一絲決絕:
“真心換真心啊,父親?!?/p>
說完,你不再看他一眼,優(yōu)雅地站起身,沒有絲毫留戀地轉身。
高跟鞋踩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發(fā)出清脆、漸行漸遠的聲響,如同宣告一個時代的徹底終結。
你知道,在那片被永久封鎖的幽谷深處,埋葬著你四歲那年就“意外離世”的母親冰冷的尸骨。
那是父親權力之路上的第一塊墊腳石,后來也是你人生中學會的第一課——
真心,是最廉價也最奢侈的東西。
你當然是個自私虛偽的人。
你精于算計,善于偽裝,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
權力,始終是你追逐的終極目標。
無論制憲黨還是惠民黨掌權,對你而言并無本質(zhì)區(qū)別,你只需要確保自己永遠站在金字塔的頂端,俯瞰眾生。
但是,在你那片早已冰封的心湖最深處,你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還殘存著那么一點點、微乎其微的真心。
而這一點點真心,毫無保留地,全部給了那個叫和連溪的少年。
他像一道光,莽撞地闖了進來,照亮了你構筑堅實的黑暗堡壘。
他不需要知道權力里藏著多少秘密和血腥,他只需要永遠站在陽光里,做那個溫暖、正直、充滿希望的人就好。
好心的神明,終究還是憐憫了你這個滿手污穢的信徒。
祂沒有給你救贖,卻送來了最好的禮物。
高跟鞋的聲音消失在探視通道的盡頭。
陽光從走廊盡頭的高窗斜射進來,在你身后拉出一道長長的、堅定的影子。
前方,是咖啡廳溫暖的燈光,和那個在陽光下等待你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