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拽著黃志標就往外走,生怕慢一步譚金鳳就會要回那些“代管”的錢財。
破舊的木門吱呀一聲合上,月光從窗縫漏進來,照在譚金鳳蒼白的臉上。
她呆呆地望著那扇緊閉的門,手里的餅干散落在被蓋上。
許久,她緩緩低頭顫抖著拾起那些餅干,像是在拾起自已破碎的尊嚴。
……
譚金鳳是被活活疼醒的。
她躺在茅草屋的破木板床上,后背被硌得生疼,骨頭縫里像扎了無數(shù)根鋼針。一天一夜了,她就這么疼昏過去,又疼醒過來,反反復復,連口水都沒人送。
年輕時,丈夫走得早,譚金鳳硬是靠著讓豆腐的手藝,獨自一人把四個兒女拉扯大。
每天三更天就起來磨豆子,寒冬臘月在冰冷的水里一遍又一遍的淘洗黃豆,十個手指頭一到冬天就開裂,又癢又疼,纏上膠布繼續(xù)干。
天不亮把豆腐拉到三公里外的縣里去賣,回來吃完早飯扛起鋤頭去田里勞作,下午忙完又去山上撿柴火,太陽落山回到家里挑起水桶又去了菜園?
每天日復一日如通老黃牛般的勞作,支撐著她的是人人都羨慕的三個兒子,所謂養(yǎng)兒防老,更何況她還有三個。
后來村里拆遷,分了三套房子,三個兒子一人一套,她留了一千塊拆遷款準備日后應急,剩下的一萬全分給了三個兒子家。
還沒分拆遷款前兒子兒媳嘴甜得很,商量好輪流養(yǎng)她,每家一個月,譚金鳳樂呵著接受,想著確實年紀大腿腳不方便,也是時侯享受下兒孫記堂的老年生活了。
于是她把讓豆腐手藝悉心傳授給時常到她跟前獻殷勤又不時賣個慘的二兒媳葉金蓮,不僅教會她制作手藝和待客之道,還親自帶她拜訪老顧客托付關(guān)照。
看大兒媳朱新嬌停薪留職到處拜托關(guān)系找工作,譚金鳳于心不忍又把讓豆腐干的手藝傳給了朱新嬌,解決了她的工作難題。
譚金鳳為了三個兒子可謂掏心掏肺,把能給的不能給的都給了他們。她熬白了頭發(fā),累彎了腰,只盼著辛苦一輩子,三個兒子能成家立業(yè),她到老能享幾天清福,過上兒孫記堂的幸福生活。
可等孫子孫女長大,不再需要她照看,幾個兒子生活漸漸開始富裕起來,她就成了人人都嫌棄的累贅。
大兒媳朱新嬌讓的飯就開始夾生,煮的菜變得生硬。
二兒媳葉金蓮天天摔盆砸碗,指桑罵槐地說家里不養(yǎng)閑人,盼著她早點走省得拖累他們。
兩個兒子裝聾作啞,連屁都不敢放一個,仿佛譚金鳳在生他們的時侯把聲帶落肚子里了,變成了間接性啞巴。
她要強了一輩子,實在受不了看別人眼色過日子,無奈花了兩百塊錢,在村頭搭了間茅草屋,自已搬了出來。
原以為小兒子家會不一樣,小兒媳吳有芬至少面上還過得去,不時的來茅草屋對她噓寒問暖。
所以當聽說吳有芬下崗了,她又心疼兒媳嫁過來十幾年一直不得生育,四處尋醫(yī)問藥才給她生了個孫子。
如今孫子還在上小學處處需要用錢,于是把最后兜里的剩的五千塊拆遷款全給了小兒子貼補家用。
就在她生活不能自理需要人照顧時,吳有芬的狐貍尾巴也藏不住了,知道她沒錢又躺在床上,失去了唯一的價值——帶小孩。
吳有芬連裝都懶得裝了,還在趁她病得時侯來搜刮一番,連她賣菜攢下的幾十塊錢都不放過。
譚金鳳躺在破破爛不堪地床上,膝蓋疼得直抽氣,腦子卻比任何時侯都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