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黃志標去叫人的功夫,譚金鳳大步走進廚房,掀開冒著熱氣的蒸籠,小心翼翼地將那碗金黃的雞蛋羹端了出來,還淋了幾滴香油。
“坐這兒?!彼逊诺阶郎希_椅子招呼黃彩娣,“給我吃干凈了,一滴都不許剩?!?/p>
黃彩娣瑟縮地依靠著墻不敢上前,驚恐的眼神讓譚金鳳心里仿佛被針刺了一下,這都是她重男輕女造的孽啊!
前世懷著彩娣時,村里接生婆信誓旦旦說準是個帶把的,她日盼夜盼,結果生下來竟是個兔唇的女娃。
從那以后,村里人背地里都說黃家生了個“破相”的賠錢貨。
她慢慢也信了,覺得這孩子天生帶著晦氣,直到黃永貴從房梁上摔下來那天,她抱著丈夫血淋淋的身子,第一個念頭竟是——都怪這個喪門星!
彩娣也是她的骨肉,前世她到底是有多糊涂才會這么嫌棄。
譚金鳳三步并作兩步上前,一把攥住彩娣冰涼的手,她那雙常年勞作的手粗糙此刻卻變得溫暖,將女兒顫抖的手指緊緊包裹。
“傻丫頭,怕什么?”譚金鳳輕聲安撫,拇指輕輕摩挲著彩娣手背上凍瘡留下的疤痕,“媽說不嫁,天王老子來了也帶不走你。”
說著把彩娣往桌子上拉,按著她坐了下來,“吃吧,吃完一會兒送凱華去學校?!?/p>
看到這一幕,院里站著的幾個兒子兒媳頓時目瞪口呆,什么情況?平日里對黃彩娣非打即罵的譚金鳳,現在居然摟著這個“喪門星”輕聲細語地哄?
不是一直嫌黃彩娣丟人現眼、連正眼都不愿給的嗎?今兒個怎么突然轉了性?
再聯想到今早那一連串反常舉動,幾個人的眼神在空中交匯,莫不是撞了邪?還是黃彩娣懷恨在心夜里給她下藥了?
譚金鳳冷眼院里仿佛被雷劈中一動不動的幾個兒子兒媳,嘴角扯出一抹譏諷的冷笑,她找了個小凳子慢悠悠地坐下。
“都給我聽好了——”她一字一頓,“從今兒起,這個家,不養(yǎng)閑人!”
她抬手分別指了指三個兒子,“你、你還有你每天早上五更天起床給我磨豆子,煮生漿和過包?!?/p>
她看了眼倆兒媳,“至于你們兩個,洗衣服、讓早飯你們兩自已安排,我不想再看到這個家有人當祖宗,等人著上供。”
幾人瞪圓了眼睛,活像見了鬼。
黃志標最先炸了毛,梗著脖子嚷道:“憑啥啊?這些活兒不都是大……不都是大姐干的嗎?輪得著我們?”
“憑我是一家之主?!弊T金鳳“啪”地一巴掌拍在膝蓋上,翹起二郎腿眼神凌厲地瞪著黃志偉,“憑這個家一針一線、一粥一飯全都是我起早貪黑賣豆腐掙來的,憑沒有我就沒有現在站著的你們?!?/p>
葉金蓮不甘示弱,尖著嗓子插嘴:“那大姐呢?她就不用干了?”
譚金鳳冷笑的看著葉金蓮,“你大姐以前干的還少?怎么,她累死累活的時侯你眼瞎,現在倒看得清了?你這眼疾,還挺會挑時侯犯?。 ?/p>
被譚金鳳突如其來的壓迫感震得一時間沒緩過來的大兒媳朱新嬌終于回歸了神智,小心翼翼地開口:“媽,您今天是怎么了?怎么突然……”
她咽了咽口水,斟酌著措辭,又說:“突然開始分配家務了呢?”
譚金鳳哪能聽不出這話里的試探?朱新嬌平時悶不吭聲,跟個透明人似的,可一旦觸及他們小家的利益,立刻變得比誰都精,拐著彎罵她是不是抽風呢!
“怎么?我安排家務還得挑個黃道吉日?”譚金鳳嗤笑一聲,“是不是我以前把你們慣得太舒坦了,現在干點活就渾身不自在?”
她緩緩站起身,目光冷冷地在眾人臉上掃過,“我今兒就把話撂這兒,誰要是受不了,現在就給我滾出這個家!”
幾個兒子兒媳面面相覷,憋得記臉通紅,愣是沒一個人敢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