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說笑了。我要那些個(gè)身外之物,又有何用?”方士一哂,起身告辭,“貴人們何時(shí)想出緣由,令人尋我,再籌劃化解之法罷?!?/p>
桓維原本還疑心他是那等坑蒙拐騙,想要借機(jī)從中獲利的江湖騙子,見此倒是信了幾分,親自起身送了兩步。
待人離去后,回看王旖:“你對(duì)此有何頭緒?”
“就此往東,范圍何其廣泛,猶如大海撈針,一時(shí)半會(huì)兒又哪里能想出個(gè)所以然呢?”文香攙扶著王旖,低眉順眼道,“郎君便是看在夫人這些天日夜辛苦操勞的份上,也該容她先歇一歇才好?!?/p>
王旖的疲憊并非作偽。
桓翁的喪儀、幼子的病癥令她幾乎沒有喘息的余地,精心策劃許久,本該大出風(fēng)頭的秦淮宴也沒能出席,的的確確是身心俱疲。
桓維稍作沉默,拂袖離去。
文香抬了抬手,示意乳母與其他侍奉的仆役們退出去,向著魂不守舍的王旖苦笑道:“我的夫人,方才那等情形,您怎么能露怯呢?”
“我……”王旖姣好的面容此時(shí)竟顯出幾分扭曲的猙獰來,咬牙道,“你說得對(duì)?!?/p>
“一個(gè)早就埋黃土里的人,又能如何?”
她勉強(qiáng)安慰了自己。按理來說,今夜原是要同妯娌們到一處去的,哪知睡得沉了些,著孝服出門時(shí)天色已晚。
仆役們挑燈引路,素白的經(jīng)幡、喪幡在夜風(fēng)中影影綽綽,恍若鬼影幢幢,又依稀有誦經(jīng)聲傳來,令人不寒而栗。
王旖步子越走越慢,修剪得宜的指甲死死攥著文香的手腕,陡然間,挑燈引路的侍女竟驚叫起來。
她倏地抬頭,只見前頭竟憑空飄著幽光鬼火,又似有鬼哭之聲。
仆役們雖不敢明目張膽議論,但背地里,小郎撞鬼以致哭鬧不止的消息早就傳開,原就人心惶惶,眼下更是嚇得亂作一團(tuán)。
背后似有陰風(fēng)襲來,王旖慌亂中回頭,卻見遠(yuǎn)處樹上似有白影懸掛。
靈堂在西,她回望的自然是東,是往京口的方向,亦是蕭容昔年身死處。
王旖原本是不怕的。
除卻乍聞蕭容慘死時(shí),做過兩日噩夢,隨后便再也沒為此費(fèi)過神。她想,蕭容膽敢勾引桓維,從她手中搶人,自然該死。
她手上不曾沾過血,只是向表兄暗示兩句罷了,蕭容自己無能,怪得了誰?
退一萬步來講,有王家在,誰又能拿她如何?
可眼下她還是怕了。
興許是幼子這些時(shí)日哭鬧的病癥令她心焦,興許是方士白日所言令她惶恐,又興許是……
哪怕嘴上不肯承認(rèn),心中卻還是隱隱覺察到了自家行將衰落。
所以她再?zèng)]了往日的倨傲與從容,也顧不得高門貴女的儀態(tài),如那些卑賤的仆役一般,驚慌奔走。
最后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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