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光帝親自來朝暉殿看她,只見她整個人瘦了一圈,臉頰上的肉都沒了,下巴尖尖的,模樣可憐極了。
“再過兩日,你姑母就到建鄴。”重光帝在床榻旁坐了,嘆道,“等過了年節(jié),你隨她去陽羨住些時日。今后要如何,都隨你?!?/p>
若是從前,能得重光帝這一句允諾,蕭窈早就高興得忘乎所以了。
可如今她臉上并沒多少喜色,捧著藥碗,輕聲問:“阿父不想我嫁世家了嗎?”
“經(jīng)此一事,你以為……”重光帝無奈地搖了搖頭,到底還是沒說一句責(zé)備的話,與她玩笑道,“若不然,你還是回武陵,在那些表兄中挑個吧。”
蕭窈蒼白的臉上浮現(xiàn)些許笑意,濃密的眼睫如蝶翼般輕輕顫動了下:“我不?!?/p>
重光帝不愿提及,翠微也盼著她忘了,當(dāng)做什么都沒發(fā)生過??芍谰褪侵?,她再做不到自欺欺人。
心中那簇火澆不滅,無休無止。
總要做些什么才能安心。
蕭窈這一病,士族上下皆知。
畢竟王氏壽宴上鬧得沸沸揚揚,所有知曉這件事的人,目光也都不約而同地落在重光帝身上,想借此來看他的態(tài)度。
于他們而言,公主是否當(dāng)真纏綿病榻并不要緊。
重要的是,重光帝確實為此重罰了這個備受寵愛的女兒,沒有要同士族抬杠的意思。
壽宴上的事幾經(jīng)轉(zhuǎn)述,傳到各人耳中時,已經(jīng)有了不同版本。
并沒幾人為此刨根究底,只當(dāng)是女郎之間使性子鬧脾氣,只是這位長在武陵的公主性情嬌縱不馴,又撞上同樣如此的王四娘子,才格外嚴重些罷了。
倒是素來不摻和這些的謝昭,專程問了那日在場的謝盈初。
謝盈初那日就坐在蕭窈下首,離得近,看得真切,也聽清楚了蕭窈逼近王瀅后問的那句話。
當(dāng)時情況緊急,她又受了驚嚇,一時并沒顧得上深究。
回到家后這幾日細想,起初覺著公主這話問得沒頭沒尾,后來將當(dāng)年舊事翻來覆去回憶了許久,忽而想通其中關(guān)節(jié)之時,險些摔了手中的茶盞。
適逢謝昭來問,她猶豫再三,還是講了自己的揣測:“那年兵荒馬亂的,我年紀(jì)輕,傅母她們護著,許多事情并不叫我看,也不令我知曉……但圣上膝下長女,確確實實是在那時沒的。”
蕭容之死與王氏究竟有多大干系,她無從得知,但公主會那般失態(tài),絕非坊間傳聞的“嫉妒王四娘子”。
謝昭頷首:“原來是有這樣的內(nèi)情?!?/p>
“說起來,那日也無怪公主失態(tài)。見面前,阿瀅心中就已經(jīng)不喜她,后來更是幾次三番為難,話說得很不客氣……”
謝盈初看著這位三兄完美無瑕的臉,神色復(fù)雜地嘆了口氣,又道:“這其中,恐怕大半皆是因兄長你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