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循應(yīng)了聲“是”,目光不自覺地落在書案一角的小碗上。
青玉小碗,其中還余了些未曾飲盡的酪漿,有切得細(xì)碎的朹梅、果脯,是女郎們喜歡的熱飲。
一見便知是誰留下的。
他自己先提起王閔之事,最后卻又什么都沒再說,行禮告退了。
蕭窈來時匆忙而狼狽,離開時,無需開口,已經(jīng)有內(nèi)侍撐了傘將她一路送回去。
而朝暉殿這邊,也得了葛榮來傳的旨意。
蕭窈拂袖離去時,鐘媼就知道今日之事辦砸了。
但宮中人盡皆知,重光帝性情和善,行事手段綿軟,鐘媼揣度著應(yīng)當(dāng)不至于大動肝火,興許是罰幾個月俸祿以示懲戒。
及至聽了傳話,臉色青了又白,灰敗得厲害。
她在宮中熬了這么些年資歷,如今卻徹底被掃了顏面,若是傳出去,今后自己的話還有多少人肯聽,可就說不準(zhǔn)了。
“葛常侍,今日之事實是我做得不妥,但初衷也是為了公主好……”鐘媼沒了往日的游刃有余,攥了阿竺的手,將她拉到面前來,“我只是令人責(zé)打青禾,是她,是她辦事不力,才傷了公主玉體!”
阿竺原就嚇得心神不寧,鐘媼又抓得極重,修剪得宜的指甲幾乎
要掐進(jìn)肉里,疼的她眼淚都出來了。
當(dāng)即也顧不得許多,連忙跪地叩首,痛哭流涕:“奴婢冤枉,奴婢也只是聽命行事啊……”
“老奴是來傳圣上旨意,不是來斷官司的?!备饦s看著眼前這場鬧劇,冷笑了聲,“誰將公主視作柔弱可欺的女郎,犯上欺主,誰就該自食惡果?!?/p>
“掌司在宮中多年,如今就知情識趣些,給自己留點體面吧?!?/p>
此事已經(jīng)不是她推脫責(zé)任,就能全身而退的了,鐘媼看明白這一點,終于咬牙切齒地松開了阿竺。
“圣上寬仁,留了掌司的職。也望你感念皇恩,別想著做什么文章,若他日有什么損害公主清譽(yù)的流言蜚語傳出來……”
葛榮臉上雖笑著,目光卻并不和善,尤其配上眼下那道疤,竟顯出幾分狠厲了。
鐘媼被他道破心思,只覺遍體發(fā)寒,話都說不出來。
葛榮吩咐道:“請鐘掌司回去。”
蕭窈回到朝暉殿時,此間安安靜靜,不復(fù)晨間劍拔弩張的架勢。
鐘媼和她的親信女史們已經(jīng)不見蹤影,內(nèi)侍、宮女們得了旨意,回房收拾自己的衣物包裹,午前便要離開。
葛榮道:“老奴已經(jīng)讓人去內(nèi)史司傳了話,送些忠心得力的侍從們過來,請公主親自過目挑選?!?/p>
“還是您幫我掌掌眼吧?!笔採翰簧踉谝獾?,“不過經(jīng)此一事,想來也翻不出什么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