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風結結巴巴:“……公子在更、更衣?!?/p>
蕭窈:“……”
無需松風提醒,她也能看得出來。燈火在屏風上映出崔循的身形,寬肩窄腰,雖看得并不真切,卻別有一番意趣。
蕭窈險些把自己看紅臉。
正猶豫著要不要退出去,崔循已經從屏風后繞出,猶自系著系帶,抬眼似笑非笑看她:“怎的此時想起來我這里?”
他換了淺緗色的細麻禪衣,興許是出來得匆忙,衣襟還未曾攏好,露出xiong前一片如玉般的肌膚。
眼眸如點漆,映著搖曳的燭火。
蕭窈只得站定了,視線游移不定,聲音也有些飄忽:“關于今日考教,有些事情想問問你……”
崔循看了眼門外昏暗的天色:“便這般急切嗎?”
應當并非錯覺,蕭窈從這平淡的聲音中聽出些許不滿。她回手關上門,咳了聲,若無其事改口:“你我有些時日未曾相見。知你在此留宿,便也想著來看看?!?/p>
崔循知道,她口中說出來的甜言蜜語不能盡信,卻還是低笑了聲。
蕭窈解了厚重的大氅,走近些問他:“你今日怎么想起留在學宮?也不曾令人知會我……”
若非她因管越溪之事問起,怕是壓根不會知曉。但這緣由只能藏在心里,若是當真說出來,只怕有人又要酸倒牙了。
“明日休沐?!眱扇藢ψ扪锠T火打量著蕭窈明麗的面容,見她眉眼間已帶三分困意,極輕地嘆了口氣,“管越溪就當真這樣重要?明明已倦了,卻還惦記著,要立時來我這里問詢?!?/p>
蕭窈隨手端了茶盞,聽他主動提及“管越溪”的名字,險些嗆得說不出話。
她原本還想著先將人哄好,再徐徐問及管越溪之事,而今被一語道破,索性也不再遮掩,小聲道:“我只是不明白。明明管越溪的才學足以拔得頭籌,今日考教是有何處不足,以致居于人后。”
“我亦不明白?!贝扪萌ニ浇堑乃疂n,姿態(tài)曖昧,語氣卻微妙,“你為何寧肯費盡
心思,投機取巧,也要為他搭橋鋪路?!?/p>
蕭窈怔了怔。
“你想做成何事,只需告知于我,又何必舍近求遠?”崔循低聲道,“學宮重建至今,尚不足一年,縱然要提拔寒門子弟,眼下也實在并非合適的時機……”
崔循很少會這樣長篇大論。蕭窈初時還以為他只是拈酸吃醋的老毛病又犯了,聽著聽著覺出不對,與他對視片刻,心中生出個近乎荒謬的揣測。
她攥了崔循的手腕,打斷他,難以置信道:“你做了什么?”
對于此次考較的結果,蕭窈雖意外,但并不曾懷疑過有人在背地里動手腳。因此事流程可以說是她一手操辦,環(huán)環(huán)相扣,自認并沒留下什么空子。
那些個士族縱使再怎么一手遮天,又如何會猜到她準備借此機會令管越溪揚名,橫加阻攔呢?
可若是崔循,他的確有這個能耐。
“蕭窈,”崔循喚著她的名字,盡可能放緩了聲音同她解釋,“你應知道物極必反,過猶不及的道理。若當真事成,縱然能令管越溪一時聲名大噪,可樹大招風……”
蕭窈此時聽不進這些大道理。
“你,”攥著崔循的手逐漸收緊,修剪得宜的指甲在他腕上留下印子,蕭窈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沒惡語相向,只重復道,“你做了什么?”
崔循沉默片刻,開口道:“我令人抽去了他的答卷?!?/p>
管越溪為此自責不已,殊不知,自己從一開始就未曾真正獲得與人相比較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