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的話像顆石子投進程菀菀的心湖,漾開圈圈漣漪。她站在玉蘭樹下,看著花瓣被風(fēng)吹得簌簌飄落,落在她的發(fā)間、肩頭,像一場無聲的雪。
“他……推掉了親事?”她喃喃地問,聲音輕得像夢囈。
秦老嘆了口氣,從屋里端出杯熱茶遞給她:“三年前,鎮(zhèn)南將軍想把女兒許配給他,那姑娘是出了名的好性子,樂家若是應(yīng)了,于蘭影衛(wèi)也是樁好事。可他只說‘心有所屬’,硬是回絕了?!?/p>
程菀菀握著茶杯的手微微發(fā)顫,溫?zé)岬牟杷才涣怂鶝龅闹讣?。心有所屬?他說的心有所屬,是她嗎?
“老奴知道這話不該說。”秦老看著她,眼神里記是憐惜,“可小姐,樂護衛(wèi)對您的心思,從來都不只是職責(zé)。他只是……不敢說?!?/p>
不敢說……程菀菀想起他藏在面具后的眼睛,想起他總在暗處望著她窗的背影,想起雪地里他紅著眼眶說“我不會走”。
那些被她當(dāng)作“職責(zé)”的瞬間,原來都藏著她看不懂的深情。
她忽然覺得心口發(fā)悶,轉(zhuǎn)身往屋里走:“我知道了,秦老。”
回到屋中,她從行囊里翻出那枚碎玉劍穗——樂恒昨晚又悄悄放在了她的枕下。
穗子上的松綠線已經(jīng)有些褪色,碎玉卻被摩挲得光滑溫潤,顯然是被人時常捏在手里。
她把劍穗系在腰間,碎玉貼著肌膚,冰涼的觸感讓她清醒了幾分。她不能讓他去京城,不能讓他為了所謂的“職責(zé)”送命。
“秦老,”她走到門口,對著院里的秦老說,“我想回一趟京城。”
秦老嚇了一跳:“小姐瘋了?京城現(xiàn)在就是龍?zhí)痘⒀?,您回去豈不是自投羅網(wǎng)?”
“我不露面。”程菀菀說,眼神異常堅定,“我知道丞相的一個秘密,或許能幫他?!?/p>
她想起母親信里的一句話:“丞相府密室,藏著他通敵的證據(jù),鑰匙是枚玉蘭花簪。”母親曾是皇后侍女,對前朝舊事知之甚詳,這話絕不會假。
秦老還想勸,卻被她打斷:“我必須去。他為我讓了這么多,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去送死?!?/p>
秦老看著她腰間的劍穗,終究是嘆了口氣:“老奴給您備馬,再派兩個得力的護衛(wèi)跟著。”
“不用?!背梯逸覔u搖頭,“人多反而惹眼。我自已去就好?!?/p>
她換上一身男裝,把頭發(fā)束成髻,對著鏡子看了看,倒有幾分清秀少年的模樣。她把碎玉劍穗藏進袖中,又帶了些干糧和碎銀,便要動身。
臨行前,秦老塞給她一張紙條:“這是樂護衛(wèi)在京城的聯(lián)絡(luò)地址,您若是……若是見不到他,就去這里找蘭影衛(wèi)的人。”
程菀菀接過紙條,緊緊攥在手心:“謝謝您,秦老?!?/p>
她翻身上馬時,看見院中的玉蘭花瓣又落了一層,像鋪了層厚厚的雪。她忽然想起樂恒昨晚吹的笛聲,那憂傷的調(diào)子,原來不是為了訣別,而是為了藏在心底的牽掛。
她策馬出了小鎮(zhèn),一路向北。風(fēng)從耳邊呼嘯而過,帶著江南的水汽,也帶著她從未有過的勇氣。
她不知道此去京城會面臨什么,也不知道能不能見到樂恒。她只知道,有些事必須去讓,有些人必須去護。就像他一直以來對她讓的那樣。
腰間的碎玉輕輕碰撞,發(fā)出細(xì)碎的聲響,像他沒說出口的話,一路陪著她,往那危險的京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