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賭癮（第1頁）

雷聲在天際滾過，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砸在“聚珍閣”當鋪的青瓦上。陳亮正用軟布擦拭著一尊青銅小鼎，鼎身的饕餮紋在油燈下泛著幽光。柜臺后的李龍哼哧哼哧地搬著一箱舊書，額角的汗珠順著方正的臉頰往下淌。

“亮哥，這鬼天氣，怕是沒人會來了?！崩铨埶α税押?，順手拿起桌上的粗瓷茶壺灌了兩口。

陳亮沒抬頭，指尖撫過青銅器冰涼的表面：“越是這種時候，越容易有急客?！痹捯魟偮?，當鋪門口的銅鈴就叮鈴哐啷響起來，伴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個渾身濕透的男人撞了進來，雨水順著他貼在頭皮上的黑發(fā)往下滴，在青石板地面洇出一小片水跡。男人約莫三十出頭，顴骨高聳，眼窩深陷，正是同村的張浩。他懷里緊緊揣著個用油紙包著的東西，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陳、陳老板！”張浩的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顫抖，混雜著喘息，“求您，收了這個！”

李龍皺起眉頭：“浩子？你這是又輸光了？”村里誰不知道張浩是個賭徒，半年前剛把他爹留下的牛棚輸?shù)?，這會兒怕是又惹了麻煩。

張浩眼神躲閃，卻還是把油紙包往柜臺上一擱：“我媽留下的玉佩，您看看能當多少？”油紙被雨水泡得發(fā)漲，拆開時發(fā)出細碎的破裂聲，里面露出塊鴿子蛋大小的白玉，雕著纏枝蓮紋樣，只是邊角有處磕碰的缺口。

陳亮拈起玉佩對著油燈細看，玉質倒是溫潤，只是那缺口破壞了整體氣韻。他指尖微動，一絲極淡的陰氣順著玉佩蔓延上來——這物件上沾著經年累月的愁緒，卻沒有血腥氣，倒是干凈。

“五十塊?！标惲练畔掠衽澹曇羝椒€(wěn)無波。

“五十？”張浩猛地拔高聲音，眼睛瞪得像銅鈴，“這可是和田玉！我媽當年陪嫁的東西，最少值五百！”

“有缺口，又是急當?！标惲镣七^當票和印泥，“月利三分，當期一個月。你要是愿意，現(xiàn)在就能拿錢。”

張浩嘴唇哆嗦著，目光在玉佩和陳亮臉上來回打轉。遠處隱約傳來幾聲呼喝，夾雜著玻璃破碎的脆響。他打了個寒顫，抓起毛筆在當票上歪歪扭扭簽下名字，按手印時指腹的冷汗把紅泥暈開了一片。

李龍數(shù)了五十塊銀元給他，看著他揣錢時手忙腳亂的樣子，忍不住啐了一口：“遲早栽在賭桌上?！?/p>

張浩沒回頭，踉蹌著沖進雨幕，身影很快被濃如墨的夜色吞沒。

當鋪里恢復了寂靜，只有雨點敲窗的聲響。陳亮重新拿起那塊玉佩，指尖突然感到一陣冰涼。柜臺內側的陰影里，緩緩浮現(xiàn)出個半透明的白裙女子身影，正是林小燕。她眉頭微蹙，望著門口的方向輕聲道：“他身上有債主的怨氣，今晚怕是要出事?！?/p>

陳亮將玉佩鎖進樟木匣子：“賭債纏身，怨氣重是自然的?！彼麖某閷侠锶〕霰痉狐S的賬簿，翻開其中一頁，上面用朱砂筆畫著些奇怪的符號，“這是他第三次來當東西了，前兩次的當物都沒贖回去?！?/p>

林小燕飄到賬簿旁，纖細的手指穿過紙頁：“可這次不一樣，那些追債的不是普通人。我剛才看見他們袖口繡著黑蛇，是城里‘蛇堂’的人?！?/p>

李龍剛收拾好茶具，聞言動作一頓：“蛇堂？就是那個放高利貸還逼人簽賣身契的幫派？”他咋舌道，“浩子這是借了閻王債啊?！?/p>

陳亮合上賬簿，油燈的光暈在他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紋路：“李龍，拿件蓑衣?！?/p>

“亮哥你要去？”李龍愣了愣，“管他呢，這種賭徒——”

“他當?shù)挠衽謇?，有他母親的護持靈氣?！标惲链驍嗨曇舻统?，“那老夫人在世時，每年都來給觀音像描金，積了不少功德。看在她的面子上，去看看?！?/p>

林小燕眼中閃過暖意，身影漸漸淡去：“我去前面探探路，你們小心?！?/p>

李龍雖有不滿，還是取來兩件蓑衣。兩人披上蓑衣剛走出當鋪，就見西邊巷口閃過幾道黑影，伴隨著張浩的慘叫聲：“別打了！我真的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