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第1頁）

“我今日午后方才起，穿衣服的時候，宮內(nèi)的黃門郎來了，說段毓桓在宮中設(shè)宴，家宴。”景晨沒有半分隱瞞長安的理由，她閉著眼睛，任由長安的手掌在自己的肩胛處，“燕國的王室凋零，說是家宴，其實大多都是勛爵和五官世家?！?/p>

段氏王族本身子嗣就不豐，段毓桓即位后更是將先王諸子清算了個遍，這晚宴雖是家宴的名號，可去的恐怕大多數(shù)都是以景晨為首的勛貴世家。

“他可是想要在勛貴面前揭開你與我這個回風(fēng)閣的女子一事？大司馬與我這樣卑賤的人勾連在一起，想來能夠讓其他世家惱怒了?！遍L安幾乎不用多想，就猜到了段毓桓的目的。

景晨輕輕地笑了笑，她點了點頭，說道：“這位王上，幼年在尚學(xué)堂時便看不懂國策，現(xiàn)下成了王也是如此的淺薄。”

燈光昏黃，卻剛好能夠照耀到景晨的面上。長安垂眸，一眼就看到了她臉上帶著諷刺的笑容，不知怎的，這樣的景晨給了長安一種莫名的心動的感覺，她靜靜地看著這樣的景晨，沒有說話。要是此刻景晨抬起頭來看向她，定能夠從她的眼眸中看到幾乎要躍出來的柔情。

“他以為元浩任你不過是簡單地將你記在了元家某個不知名的旁支下，卻不知，你已正兒八經(jīng)成為了元浩唯一的嫡女。”景晨抬眸笑，感覺到長安的手已經(jīng)有些冰涼，她握住了她的手，正色，“燕國不似南邊，這里對嫡庶之分并沒有妖魔化，尤其對于女子來說，嫡女與庶女之間的差異并不是很大，終究是比不上男子的。當(dāng)然，這些都是尋常人家，像五官這種沽名釣譽的世家，這些年來也漸漸向南邊靠攏，講究起嫡庶來了。既然已經(jīng)是元浩的嫡女，那么曾經(jīng)是回風(fēng)閣的人又怎樣呢？這幫人只會知道，司馬與司徒兩家聯(lián)姻了。”

許是在熱水中泡了一會，長安只覺得景晨的手又軟又暖，她察覺到桶中的水有些涼了，起身，又在另外一側(cè)倒了些熱水來，這才回道：“問箏不在意嫡庶之分嗎？”

“有什么在意的必要嗎？司馬一族深受詛咒，族中嫡系子嗣本就不多，嫡系子嗣大多未到三十而亡，這許多年來僅有我父這個曾經(jīng)的庶子活過了不惑?！本俺繐芰艘幌滤?，想了想，又轉(zhuǎn)過頭看著長安，說道，“其實你大可不必來此的，我今年已經(jīng)了，至多，我就會死去。屆時，燕國將再無人能夠抵擋……”

給景晨擦拭著的手微微一動，長安蹙眉，神情凝重，問道：“你以為我為何來此？難不成你覺得我是為了取你的命才隱姓埋名，不惜被人折辱來到這又干又冷的地方？”

若她當(dāng)真只是想要取她的命，她只要靜心地呆在蒼云滇就好。景晨身子里的蠱，至多年，就會被她蠢鈍的手下給弄死，到那時候，蠱死景晨也就死了。若非不是她惦念著這么一個與自己神交多年的人，不想讓她不明不白的死去，她何至于來此?。?/p>

曉得自己說的話惹到了長安，景晨也不沮喪，她拉著長安的手，一雙眼眸抬著，霎時可愛，說道：“你在此處，在我的面前，你可以做瑾韶，你自然是不必在意我的身份。倘若你回到你的故鄉(xiāng)呢？見到你故鄉(xiāng)中的舊人呢？他們待我之心可和你有著千差萬別，他們巴不得我早點死去，若是能夠讓他們在有生之年看到我和段毓桓離心，怕是夜晚做夢都會笑醒。”

這話說的確實如此。燕楚對立多年，楚國向來將燕國的大司馬一家視為心腹大患，過往她也是如此。要是沒有來這里，沒有和景晨接觸，很難說如今她曉得景晨與段毓桓不睦會流露出怎樣開心的神情來。她都已經(jīng)是這樣，何況那些朝臣呢？

長安想了想，手輕輕捏在景晨的肩頭，過了片刻后這才說道：“你要是不喜歡大司馬大將軍這個身份，不想要繼續(xù)在燕國為臣，我可以幫你?！?/p>

“如何幫我？”景晨饒有興致地詢問。

“若是不想要大司馬大將軍的身份，我可以帶你回蒼云滇，你改換個名姓，或是以景晨的名姓行走世間，都不妨事；若是你不想要繼續(xù)在燕國為臣，依舊想要女扮男裝，那楚國的朝堂上也定有你的一席之地?！遍L安冷靜地回答著，面容上不帶有一絲的玩笑，“只要我活一日，便不會有人為難與你，你只需做能夠讓自己開心的事情就是?！?/p>

景晨冷不防被她這樣認(rèn)真且直白的話沖擊到，呆住了片刻，半晌后這才露出了笑容來，緩緩道：“瑾韶，我雖對忠君愛國一事嗤之以鼻，但讓我以景晨的身份立足與楚國朝堂，到時候?qū)ρ鄧侗嘁姡俏宜篮螽?dāng)真無法去面見我父兄了。”

“我曉得，我如此說，只是想讓你曉得我的想法?！遍L安默了默，手指在景晨的肩胛骨處一寸寸地摸著，“你在這護我周全，我自然也不會棄你不顧?！?/p>

“瑾韶，我活不過三十歲?！彪S著長安的手指一點點地落在她的肩胛骨上，景晨只覺得自己的肩胛骨下方有些疼痛，但她還是強忍著說道。

一寸一寸向下，長安終于來到了肩胛骨下方的位置。幾乎不用調(diào)動，她藏在耳后形似紅痣一樣的血脈就順著她的手指來到了景晨的肩胛骨下方的位置上。

趁著景晨還不注意，長安飛快地弄破自己的指尖，有血流出。她順勢將自己的指尖血點在景晨的肩胛骨上，待看到她的血幾乎是一瞬就消失不見的時候，心頭詫異不已。

壓下自己的震驚，長安皺了皺眉，回應(yīng)著景晨的喪氣話，說：“我來時曾找人批命，我命數(shù)悠長而你也不逞多讓。問箏，你是個福澤深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