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溪先生坐在涼風習習的亭子里,正一封封的寫信。
“先生?!蔽榻苓M了涼亭,欠身見禮。
“坐?!睎|溪先生沒抬頭,“見到王相公了?他怎么說?”
“見到了,王相公說他已經知道了世子爺邀請您講學的事,說是世子爺請他主持文會,王相公說他已經答應了?!蔽榻苊碱^一直微微蹙著沒松開過。
“嗯?”東溪先生停住筆,示意伍杰:“自己沏茶,等我寫好這封信?!?/p>
“是?!蔽榻茏^去沏茶。
東溪先生寫好信,封好,叫進小廝吩咐立刻發(fā)送出去。
“王相公還說什么了?世子為什么請他主持文會?”東溪先生接過伍杰遞給他的茶。
“王相公還說:李家姐妹在兩浙路出賃織機,回收細布,價錢十分公道,這是利于百姓的好事,說先生在兩浙路卻不知道這件事的根底,有些不應該?!蔽榻艽蛄恐鴸|溪先生的神情。
“我不是說這樁生意不對,是說李氏姐妹言行舉止不當!”東溪先生悶氣的哼了一聲,“不說這個了。世子為什么請他主持文會?”
“這個王相公沒說?!蔽榻茴D了頓,咽下了王相公臉色始終不好的話,接著道:“回來的路上遇到陸二爺,陸二爺拉著我說了一會話。”
“他說什么?是碰巧遇到你還是專程等著巧遇你的?”東溪先生想著那天頭抵頭說話的陸文泰和周沈年,臉色沉下來。
伍杰瞄著沉下臉的東溪先生,“陸二爺從旁邊茶坊出來……”
“那就是專程等著和你巧遇呢!他說什么了?”東溪先生打斷伍杰的話。
“說了半天寒山寺里的事兒,他大伯娘怎么怎么周全之類的話,后來又說周沈年和他三弟性情相投,又問先生什么時候回南?!蔽榻軒拙湓捒偨Y了陸文泰那一大堆話的精髓。
“他這是勸我回去?”東溪先生冷笑道。
“陸家一向謹慎。”伍杰圓了句。
“是他的意思,還是周沈年讓他出面勸說?如果是周沈年的意思,那就是那位世子爺?shù)姆愿?,這是要趕我回去?”東溪先生一聲冷笑。
“先生真要和那位李姑娘面對面?”伍杰含糊問了句,擔憂的看著東溪先生。
”怎么了?你擔心什么?”東溪先生敏銳的問道。
“學生是覺得,以先生的身份,和李姑娘這樣的……面對面,實在是,我是說,有辱先生的身份?!蔽榻芎馈?/p>
“我知道你的意思。”東溪先生臉色陰沉,“那位世子一提出來這個什么指點的文會,我就看出來了,這是開國之初,幾位云瑯殿學士和翰林院比較博學的招數(shù),勝了沒什么光彩的,敗了卻是一敗涂地??墒?!”東溪先生一聲長嘆:“已經退不得了,已經沒有退路了?!?/p>
“陸二爺既然遞了話,是不是他那邊……”伍杰欠身問道。
“不行!”東溪先生打斷了伍杰的話,“這會兒退走,那就是落荒而逃!建樂城沒有了咱們的立足之地,江南也一樣無立足之地!”
伍杰看著東溪先生,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話。
先生這話極是,那位世子蠻橫強勢,要是現(xiàn)在在江南,也許還有周旋的余地,可現(xiàn)在是在建樂城,他們只能照著那位世子爺?shù)陌才?,硬著頭皮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