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縣尊長長慢慢的噢了一聲,接著問道:“小妮兒,小囡,這是名兒?是叫小妮兒,還是叫小囡?”
“小囡。她娘不想再生,偏懷上了,一生下來是個妮兒,就沒起名,小囡小囡就叫成了名兒。”李文才想啐一口,沒敢。
“喔,這樣啊。那這個小囡,多大了?幾歲進的學?在哪個學堂?師從哪位先生?”
“今年十五,說是比學棟小兩歲,其實就一年,學棟生在年尾,她生在年頭,實足十五了。她沒上過學,她聰明得很,聽一遍就能背會,看一遍就能記住。不能算沒上過學,她跟著她哥,從去年秋天起,一直住在高家學堂,她跟著她哥一起上課?!崩钗牟耪f到后面,又改了口。
怪不得那個病殃子又開始上學的時候,那個小妮兒跟著她哥哥也進了學堂,原來,真正去上學的不是那個病殃子,是那個小妮兒!
黃縣尊再次拖著長音噢了一聲,將告發(fā)狀放到桌子上,看著李文才笑道:“此事極其重大,要細細查訪,一定要查清查明,你先回去吧?!?/p>
“請問縣尊要幾日才能查清查明?這都是明擺著的,不用查?!?/p>
李文才并不懼怕這位和氣非常的縣尊。他跟縣糧書,跟衙頭都熟得很,這位縣尊脾氣好得很,這話他聽糧書說過好幾回。
“短了三日,長了,也不過五日,放心,先回去吧。”黃縣尊笑著揮了揮手。
“那我就回去等著,縣尊一定要明察秋毫,秉公處置!”李文才拱手道。
“放心?!秉S縣尊和氣笑著,再揮了揮手。
看著李文才出了衙門,姚先生納悶道:“這是失心瘋了?瞧著倒是好好兒的?!?/p>
族里好不容易考出來一個秀才,他竟然往縣里遞告發(fā)狀,說是替考,這事兒,只能是失心瘋了。
“同宗同族,仇深似海,你死我活的,多的是?!秉S縣尊神情淡然,拍了拍那張告發(fā)狀,吩咐姚先生,“找人捎個信,請高先生過來一趟。”
姚先生答應(yīng)一聲,出衙門找人捎信兒。
高先生剛剛送走李氏族里送謝師禮的兩位族老和一群后生,正站在院子里,捋著胡須,心潮澎湃的想吟首詩,從縣城遞鋪過來的派送隔著籬笆喊了一聲:縣尊請他過去一趟,現(xiàn)在就去。
這一聲把高先生澎湃的詩意喊沒了,高先生緊忙換了件衣裳,借了頭驢,騎著趕往縣城。
姚先生帶著高先生進了簽押房,倒了杯濃釅的茶給他。
高先生接過茶,先陪笑和黃縣尊解釋:“李氏族里去了兩位族老,到家里謝師,陪他們喝了幾杯?!?/p>
“看起來,李氏族里還是有人懂理知禮的?!秉S縣尊笑應(yīng)了句,將李文才那張告發(fā)狀推給高先生,“你看看這個?!?/p>
高先生忙拿起那份告發(fā)狀,一目十行看完,瞪著黃縣尊,憋了好一會兒說出話來了,“他真是越老越無恥了!”
“你認識他?”黃縣尊看起來沒什么意外。
“是。在下開蒙時,和這個李文才在一間學堂,那時候,他就無恥無行,常常仗著人多勢眾欺負人?!?/p>
“那算是自小認識,他告發(fā)的這件事兒,李學棟真有個這么聰明的妹妹?”黃縣尊接著問道。
“是有個妹妹,聰不聰明,我還沒真沒留意?!备呦壬鷶Q著眉,仔細想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