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棟沒反應過來。
高先生急忙上前一步,推了李學棟一把,“叫你呢?!?/p>
“是,小子……”
“錯了錯了!”高先生趕緊在李學棟背上拍了一巴掌。
“是是,學生……”李學棟趕緊改口。
該怎么答話怎么見禮,過來的路上,高先生教過他,可他太緊張?zhí)ε铝恕?/p>
“給李秀才搬把椅子。李秀才,坐下說話?!秉S縣尊吩咐了句,再笑著沖李學棟指了指,示意他坐下說話,接著看向姚先生笑道:“你看看,還是個孩子呢。”
“可不是,縣試那會兒,縣尊不是說,要是他這生月能晚上一個月,咱們縣里就能出一位神童了?!币ο壬鷵P聲笑道。
“李秀才,你三堂伯李文才的告發(fā)狀,你都聽清楚了?”黃縣尊看著李學棟坐到了椅子上,語調神情都十分隨意的笑問道。
“是?!崩顚W棟緊張的渾身僵硬,后背全是冷汗。
“這份告發(fā)狀,在你意料之中,還是意料之外?”黃縣尊抖著那份告發(fā)狀笑道,仿佛不是在審案子,而是在和李學棟喝著茶說閑話。
李學棟被黃縣尊問怔了,下意識的看向大阿姐李金珠,李金珠急忙沖他抬下巴努嘴,示意他回答黃縣尊的問話。
“回縣尊,想到了,也沒想到?!崩顚W棟轉頭看向黃縣尊,見黃縣尊笑容和藹,心里微定,顫聲答道。
“想到了?”黃縣尊聲調上揚,一臉驚訝神情很是夸張,“你竟然想到了?為什么?你仔細說說?!?/p>
“小子,不是,學生日以繼夜的學習,拼了命也要考出來,就是因為三堂伯,因為要是考不出來,學生就活不下去了,學生一家都活不下去了。”李學棟喉嚨哽住,眼淚下來了。
“給李秀才倒杯茶,別急,慢慢說。”黃縣尊溫聲吩咐。
姚先生親自倒了杯茶,親自端給李學棟,溫聲笑道:“喝口茶,別急,慢慢說?!?/p>
李學棟一口氣喝光了茶,心神稍稍安穩(wěn),接著道:
“三年前的秋天,學生的父親牽著學生家和三堂伯家合養(yǎng)的那頭牛到曹家埠配種,回來的路上遇到暴雨,父親把遮雨的東西都蓋到了牛身上,回到家,牛沒事兒,父親高燒不退,熬了三天,沒能撐過來。
“父親走的時候留了話,不要辦喪事,棺木也不用另買,把阿娘的棺啟開,把他和阿娘放在一起就行??扇貌且筠k,借著大辦阿爹的喪禮,三堂伯從中得了不少銅鈿,學生家中積蓄卻被折騰一空。
“阿爹走時,大阿姐在阿爹面前梳起頭發(fā),立誓不嫁,和大阿姐定親的張家答應退親,可三堂伯卻攔在中間,三堂伯講大阿姐退親就是壞了李氏一族的聲譽,大阿姐把阿娘留下的一根包金銀簪子,再搭了半吊錢,一起給了三伯娘,三堂伯才不再攔著。
”阿爹搭上性命的那頭母牛懷著小牛的時候,三堂伯講母牛肚子大是因為病了,三堂伯還講母牛的病都是阿爹害的,給母牛吃藥請煽匠的銅鈿得我們家出,說給母牛治病花的銅鈿比牛還貴,讓我們家給他半只牛的銅鈿,我們沒銅鈿,三堂伯就講那牛就歸他們一家了。
“阿爹出殯的時候,正下著雨,三堂伯講孝子要跪墳,三堂伯打著傘,親自看著學生在阿爹墳前跪了三個多時辰,學生本來就體弱,淋透了雨,回到家就病倒了。
“學生這一病就是一年多,剛剛好,頭一天走出屋,撞上堂哥李學福和李學壽,被他們兩人暴打,幸好三阿姐拼命護著我,大阿姐和二阿姐又及時趕回來了。
“之后,大約半個月吧,有一天晚上,阿囡到屋后竹林邊上看月亮,被堂哥李學福和李學壽一棍子打在頭上,昏死過去兩天兩夜才醒過來。
“阿囡被打,是因為她披了學生一件長夾衣?!?/p>
顧硯聽李學棟說到阿囡在竹林邊看月亮,眉梢挑起。
綠袖最喜歡賞月,最喜歡賞竹林之月,她說竹林搖曳,清輝斑駁,最有出塵之意。
他覺得寒月竹林,陰氣過重,曾讓她只可花下賞月。
阿囡被打得昏死過去那天,是哪一天?得打聽清楚。
“三伯娘還帶人相看過阿囡,是個人伢子,講阿囡能賣十兩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