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一動,我曾把張金記錄的那本寶大祥的走私記錄詳細翻看了一遍,據(jù)載,寶大祥開始走私勾當就是從正德三年開始的,文公達顯然是細讀過那個帳簿,而他如此問案,顯然是想從寶大祥歲入的不合理性上查出疑點來。
“正德二年┅┅”殷老爺子也回憶了片刻便報出了一個數(shù)目∶“敝號歲入白銀十七萬三千八百兩,而轉(zhuǎn)年則歲入白銀三十七萬零三百兩?!?/p>
“你記得很清楚嘛?!蔽墓_臉上也露出一絲驚訝之色∶“三十七萬兩?!蔽墓_眼中閃過一絲嫉妒的目光∶“諾大的一個太倉鹽場一年鹽稅不過六十萬兩,你區(qū)區(qū)寶大祥一年就有三十多萬兩白銀的進項,可真是生財有道呀?!蔽墓_譏諷道。
“敝號買賣公平,童叟無欺,加之各位鄉(xiāng)親捧場,賺錢倒也不是一件難事!”殷老爺子不軟不硬地頂了一句。
“哦?”文公達面露譏笑∶“寶大祥買賣公平?我且問你,正德二年你購買珠寶材料的支出幾何?正德三年又幾何?”
“正德二年敝號各項采買支出白銀十三萬四千兩有馀,而正德三年則不足白銀二十一萬九千兩?!?/p>
對殷老爺子極快的回答連文公達都有些意外∶“你倒老實!”
他“啪”的把兩本帳簿扔到殷老爺子的面前∶“本府給你算過,正德二年,你寶大祥的毛利為二分九厘一,買賣公平四字倒也說得過去,可到了正德三年,寶大祥的毛利就驟升至六分八厘二,簡直是吃人呀!而以后十年間至正德十二年,寶大祥的毛利就沒低于六分,殷乘黃,你倒給本府解釋解釋!”他怒喝道。
咒罵聲頓時從人群中響起,那些曾經(jīng)購買過寶大祥珠寶的人們此時聽到寶大祥竟然有這么高的毛利,想到還不知自己被寶大祥賺去了多少銀子,都憤怒的叫嚷起來,甚至還有人把手里的食物憤恨地砸向殷老爺子。
我心中猛地一震,這文公達好高明的審案手段呀,一個開場白不僅讓寶大祥陷入被動,連百姓也站到了他那一邊,看他臉上閃過一絲得意,而殷老爺子的辨白已經(jīng)被湮沒在群情激憤中,我知道不能再讓文公達這般主導(dǎo)審案的進程了。
我的目光落在了一個氣得幾乎捶胸頓足的市井婦人身上,這婦人三十出頭,頭上帶著一只珠花簪子,式樣很是老舊,可做工看著還算精致。
“這位大嫂?!蔽疑钍┮欢Y,口中的這聲呼喚便用上了少林絕學(xué)佛門獅子吼,那是在蘇州和少林戒律堂長老木蟬切磋時偷學(xué)到的。
這佛家神功果然有震懾人心的力量,大堂頓時靜了下來,那婦人神情恍惚了片刻,才恢復(fù)了正常,或許是有張忠臣前車之鑒,她警惕地望著我,道∶“什么事?”
“大嫂可曾買過寶大祥的珠寶首飾?”
似乎一下子觸到了她的痛處,她拔下那只珠花簪子激動道∶“怎么沒買過,老娘這只簪子就是從寶大祥買的,大官人你評評理,這般殺千刀的,六分利,那該賺了老娘多少銀子呀!”
“大嫂何時購得此簪,費銀幾何?”
那婦人回憶了一會兒,說是正德七年花了三兩三錢銀子在寶大祥杭州號購得的,我打量了一眼這只金簪,迅速的估算了一下它的價值,還好,果然不出我所料,寶大祥并沒有想從這些廉價貨色中賺取多少利潤。
我掏出十兩銀票遞給那婦人∶“這位大嫂,在下欲以十兩銀子買下此簪,大嫂可愿出讓?”
那婦人接過銀票看是大通錢莊出具的,立刻喜翻心頭,把簪子往我手里一塞,像是怕我反悔似的,飛一樣地跑到了人群后面。
“大人,請看這只珠花簪子?!苯舆^簪子我掂了掂它的份量,心中更加有數(shù),把簪子放在案桌上∶“若是學(xué)生沒有看錯的話,這簪子該是純金打造?!?/p>
我將簪子鑲嵌的那粒珍珠擰下,道∶“大人可稱量一下,這簪子總共用金幾何?”
眾人都莫名其妙地望著我,文公達和呂守恭也不明究理,文公達皺眉道∶“王動,這簪子與本案何干,再這般攪亂公堂,本府要打你出去!”
“大人,此簪子確與本案相關(guān)!大人不是想知道寶大祥是怎么賺錢的嗎?學(xué)生就來給大人解惑!”
文公達看堂下的那塤u一個個都伸長著脖子,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自己,知道我激起了他們的好奇之心,不便反駁,便吩咐人找來工匠鑒定稱量了一番,那工匠道此簪確是純金打造的,共用金子八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