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停下,輪椅也跟著不動了,宣宸無奈,只得道:“傻子,面前的這些大臣如今只想保持榮華富貴,能撈一點是一點,反正就算叛賊攻破了皇宮,也不過是重新?lián)砹⒆罱K的勝利者罷了,到那時候再表現(xiàn)忠心也來得及,現(xiàn)在的大舜朝……不值得他們多費心思?!?/p>
先帝已經(jīng)篩選出一批很合格的投機者,而如今的朝廷選官又以推舉為主,這就意味著若官場無人,也無雄厚的背景,再如何有才華有能力有抱負,也無官可做,無處施展。
平民百姓,乃至寒門已經(jīng)徹底斷了那條晉升的路。
如今的朝堂就像一池飄著死魚的臭水,任何活魚進來,要么逃離,要么腐爛在淤泥。
而地方上的混亂只是一個開始,江湖蠢蠢欲動也是一個征兆。
宣宸淡淡的話語撕開殘忍的事實,江湖豪杰一直對皇帝恨鐵不成鋼,對昭王專橫獨斷恨之入骨,對尸位素餐的大臣恨不得殺之后快……可他們不知道的是,大舜朝這艘船早已經(jīng)被先帝擱淺,船上沒有人能力挽狂瀾。
想要讓它調(diào)轉(zhuǎn)方向,駛入正常的航道,實在太困難,因為這艘船上只剩破鐵爛木。
裴星悅聞言,瞳孔頓時一縮,手腳瞬間冰涼。
“怎么會這樣……”他喃喃道,他看著表情冷漠,仿若事不關己的宣宸,忽然問,“那你呢?”
都說昭王覬覦著皇帝的位置,享受著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感,但事實上,裴星悅發(fā)現(xiàn)不是這樣的。
“我?”宣宸瞇了瞇眼睛,他抬起頭,望向?qū)m門之外的那片天空,“我呀……”
一直想要的只是自由而已,隨這人去哪兒的自由。
至于這個國家的死活,與他何干?他將皇室?guī)缀鯕⒐饬?,也算是幫未來篡位者清理障礙了。
可是,就連這點奢望,老天爺都不愿意讓他達成!
虛弱的身體處在寒潮之下,宣宸捏緊輪椅扶手,眼中透露出濃烈的不甘!
忽然,泛白的指節(jié)被輕輕覆蓋,熾熱的手心傳來安撫的溫度,透過肌膚傳遞進了經(jīng)脈,仿佛連那蟄伏的邪物蜷縮了一下。
“宣宸,大舜若是顛覆了,是不是就如那妖道所愿了?他蠱惑先帝那么多年,為的就是這一刻?”裴星悅的一雙貓兒眼素來干干凈凈,清澈可見底,然而說這話的時候卻滿是懇求。
經(jīng)過早朝之后,他很清楚,這滿京城上下,大大小小的官員甚至包括皇帝都不可靠。
唯一能有辦法改變這世道的只有面前這個人。
但顯然偏執(zhí)的昭王是無法用大義來打動,裴星悅武功高,嘴卻笨,思來想去便只剩仇恨來點燃宣宸的斗志!
他很清楚這個心思是瞞不過宣宸的,所以他坦坦蕩蕩地寫在眼睛里。
他行走江湖三年,見過太多的窮苦百姓,誰都知道這世道亂,日子越過越艱難,背上的枷鎖越來越沉重,但還是努力地活著,希望有朝一日云開見月,能讓自己喘口氣。
文杰兄妹即使知道路途遙遠,生機渺茫,但還是拼盡全力逃離陜州,繞過滄州,千里來到襄州……
底層的人都沒有放棄,上位者又怎么能坐在金銀堆上,吃著民脂民膏,卻如泥塑雕像一般冷眼旁觀他們受戰(zhàn)火紛爭,家破人亡呢?
“師尊說,俠者,大義也,遇見不平,必拔刀相助!但這個不平事,太大了,我……宣宸,我比較笨,不知道該怎么辦,但你告訴我,究竟怎么做才能讓大家好過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