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瑾嗤笑一聲,“陳縣令若覺得我走了便不再歸來,那也不該信我當初之諾,橫豎令旨已頒,我等不能抗命?!?/p>
陳育德連忙道:“中丞話說到這個份上,下官哪里還有疑,只是路途艱險,中丞及戶部各位大人……”
“陳縣令不必擔憂,”林知瑾打斷道:“考慮到賬籍事宜,已與梁特使協(xié)商,提刑司同往此行?!?/p>
陳育德皺眉喃喃了句:“提刑司……”
林知瑾點頭道:“是,提刑司雖主為賑災事,但災糧已安全抵達,難民也逐步安置中,若我們快馬加鞭往返,耽擱不下什么?!?/p>
良久沉默,陳育德木訥的臉上才慢慢聚起笑容,低頭行禮道:“中丞以德報怨,令老朽羞愧難當。只是當下困局仍在,下官還需厚著臉皮叨擾。多說無益,唯盼中丞及各位大人一路平安,不日而歸?!?/p>
他說完,保持行禮姿勢,轉(zhuǎn)身向梁頌年又道:“如林中丞所言,令旨已頒,下官萬不敢逆。明日便叫人在城南清出一片空地,設(shè)臨時難民營。城南處人煙稀少,也離驛館近,方便特使行事。”
梁頌年當了半天看客,猛的被點到,收神兒收的慌亂,清了清嗓子方客氣回道:“陳縣令思慮周全,日后我等多配合。”
話說到這個份上,總該散了場。
林知瑾上次回驛館是同眾人一起,此次逗留片刻,不好叫旁人等他,也不好再作高官排場單派車馬,便婉拒了陳育德叫人相送的好意,徒步出了門。
縣城不大不小,衙門偏中央,驛館稍南些,如此機會,借午后陽光瞧瞧這座無辜蒙難之城是何番景象,也不虛此行。
梁頌年一回生二回熟的強行跟去。
“梁特使奉旨前來理賑災事,總圍著我轉(zhuǎn)算怎么?”林知瑾瞥他一眼,“不務(wù)正業(yè)么?”
梁頌年聽慣了他這種話,也不在意,“所宿一處,自是見的多,現(xiàn)下就剛好順路。”
“特使剛來想是要忙許多事,我為閑人,不急回,便不算太順路?!?/p>
林知瑾對梁頌年的嫌棄,并不是近年才有的。非要往前倒的話,約是許多年前,他意識到這小子對自己妹妹殷勤不斷的時候。
不過,梁頌年這邊是隨他怎么揶揄自己,因為是妻兄,也斷不會往心里去,仍點頭微笑道:“兄長說的是,稍后確實要忙的?!?/p>
林知瑾心里清楚拿話噎不走他,也就不再這方面多費口舌,忽而轉(zhuǎn)了話鋒道:“今日我所言所行,與你之計劃不符,竟沒什么想要問的么?”
梁頌年沒料想他竟然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談謀論,先是愕然,轉(zhuǎn)念一想又明白過來。
承陽縣接濟北上難民已兩月有余,期間多次主動或被迫的捐錢糧食衣物,早已不堪重負。
現(xiàn)下各家各戶維持日常生計便是不易,自無熱鬧娛樂之事。
是以,商鋪閉門,街頭冷凄。
梁頌年沉思了好一會兒,方低頭回應(yīng)道:“本也詫異,后斟酌兄長所為,倒合理。”
林知瑾有些出乎意料的看了他一眼。
梁頌年道:“兄長滯留承陽數(shù)日,我才來便對人對事皆有疑心,明面上請旨封城,暗地里算計謀劃,若我與兄長互換,也免不了此番試探?!?/p>
他說罷,又補了句:“只是此舉有些冒險,若是那陳縣令心思多些,怕是會識破兄長已經(jīng)不信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