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使與此行派遣的欽差走后,陳育德單叫住了林知瑾。
梁頌年聞之,也跟著回了頭。
陳育德見旁人散盡,就梁頌年一個沒眼力見兒的還留,臉色微變。
他雖自身品階不高,心想著對方也只是特使,便硬著頭皮道了句:“梁特使自行方便,下官不過是有事耽擱林中丞片刻。”
梁頌年低頭笑笑,偏要坐實自己這不識趣的樣子,“哦?陳縣令有事苦惱?我既承圣意來助賑災事,自然多盡心力些,如此,我也一道聽聽罷?!?/p>
林知瑾不甚在意道:“梁特使所言確實,我不過停滯于此,職責不在,陳縣令且先說事,再看如何?!?/p>
陳育德聽言,也不好再論,只好沉了口氣,一股腦兒的說道:“日前下官向林中丞訴說愚見,雖越職私心,卻只為承陽百姓?!?/p>
他說到這兒朝梁頌年拱了拱手,“若梁特使拿此問罪,下官無話可說?!?/p>
說完又轉回身子,繼續(xù)對林知瑾道:“可事已至此,下官心有不明也有不忿,就算要得罪中丞大人,也還是想問一問,大人既已允諾,為何出爾反爾?”
陳育德話說的如此明白,林知瑾想裝傻也不成了,他飛快的瞥了梁頌年一眼,平聲回道:
“陳縣令毋需激動,關于日前之事,我確贊同縣令所想。畢竟承陽縣民無辜,投糧用人已夠仁義,若再接納災民進城,恐生亂動,也難安置。”
明眼人都聽的出來,這前面的話說得越漂亮,后面就一定要有轉折。
果然,林知瑾緊接著道:“但是,承陽之地,乃南北要塞,眼光只在于當下困局,不免狹隘了些?!?/p>
陳育德見他定要賴了之前所諾,雯時慌了臉色,“可……”
“林中丞困于此地,本是意外,何況他職不在此,又身負要務,雖想為承陽縣盡心力,卻也因在下的到來,而不得有為?!?/p>
梁頌年適時打斷了陳育德,將責攬到了自己身上。
陳育德越急越不知該如何去說,明明是對方出爾反爾,自己卻似乎除了吃啞巴虧別無他法。
梁頌年見狀又欲開口,卻被林知瑾上前一步搶了話。
“同在官場,皆是以民為先,己為后。陳縣令為承陽縣民甘心竭力,這也是我逗留這些時日看在眼里的。只是此番梁特使本就被授圣意而來,請旨不過是流程之事,尚不為我能左右?!?/p>
這話聽的陳育德云里霧里,似有轉機出現(xiàn),卻又重復強調此事不可逆。
他發(fā)懵片刻,行禮道:“下官愚鈍,還請中丞明示?!?/p>
林知瑾沒有立刻回話,而是微微低頭,似是在斟酌什么,他能感受到陳育德急切求解的眼神兒,也能感受到梁頌年不動聲色的狐疑目光。
須臾,林知瑾抬頭對眼前的陳育德曬然道:“我既對陳縣令有所諾,必當踐行。然梁特使所言俱實,為臣者,遵君命。思忖再三,唯先留梁特使助縣令賑災,而我快馬加鞭往返京都,如此,晚輩重任既卸,定盡全力為承陽當下困局?!?/p>
“什…什么?!”陳育德驚愕道:“中丞要在此時返京?”
梁頌年若有所思旁觀而站,并不打算插嘴。
林知瑾嗤笑一聲,“陳縣令若覺得我走了便不再歸來,那也不該信我當初之諾,橫豎令旨已頒,我等不能抗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