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縣令的意思是,災民不可盡數(shù)進城避難?”
陳育德彎腰拱手道:“若僅一時庇護自然不敢推辭,只恐人數(shù)眾多,非長期而不足以?!?/p>
林知瑾默了片刻,故意道:“陳縣令的顧慮,自有提刑司的人來消。他們素來嚴謹秩序,更是年前經(jīng)手賑災事,當比本官處理的妥當?!?/p>
陳育德彎腰更深,“關鍵便在此,若是真能處理妥當,年前此事當了,萬不該牽連至本縣?!?/p>
“哦?”林知瑾道:“陳縣令是質疑提刑司行效?”
話已至此,陳育德索性破釜沉舟,“此事若藏于心中,下官實在愧對這縣令之職,更愧滿縣無辜百姓。然如今并無他法,只得懇求中丞相助?!?/p>
林知瑾見狀忙道:“陳縣令何事嚴重至此??!”
陳育德長長嘆了口氣,目光充滿悲憤,終將徘徊心中數(shù)日之苦悶傾瀉而出。
“中丞雖知這大批災民是自南部遷徙至此,卻不知他們實屬無奈之舉,內情當追溯至年前賑災時?!?/p>
林知瑾默默聽著,不做打斷。
“南部災民數(shù)千,提刑司奉旨前來。起初設棚施糧,帶人重建屋舍,一切皆井然有序,難境亦穩(wěn)定緩和。只是此景自回報朝中后,不過半月,施糧便驟減大半,最后僅有稀疏米湯,救災人員也被分批調離,本承諾的后續(xù)賑災銀更是克扣過半,剩余的乃是救命錢,可盡如此,竟……”
陳育德說及此處,淚水已下,他拂袖拭去,方哽咽續(xù)道:“竟有不少假-幣摻雜其中……天災害人無處喊冤,人心歹毒可叫此難冤魂如何甘心輪回!”
話音落下好半響,林知瑾仍覺耳畔回音不斷,而后慢慢吐出一口濁氣。
“此事關系重大,切不可是人口猜疑之言,陳縣令是從何而知?”
“林中丞可有聽聞冀州知州下獄事?”
林知瑾想了想道:“可是年前被革職抄了家那位李知州?”
“正是?!?/p>
陳育德緩了口氣道:“我已年過半百,擔縣令之職數(shù)年,多次與李知州交涉公務。當聞他獲罪之時,心中疑慮不已,萬不相信之際,他正被押送路過承陽縣外郊,遂……”
林知瑾對此似乎并不意外,“你為求證事實如何,偷偷去見了他。”
陳育德既然肯說出來,自是不再隱瞞,他嘆息幾聲,方堪堪回道:“災民泛濫雖集中于南部,卻波及多處縣地,總管事宜早接手到了知州……”
他說到這兒,忽然泣聲道:“李知州何其無辜啊!假-幣事出,上奏竟無門,知州大人迫于無奈,攜各縣災情詳錄,親身前往京都請旨徹查。沒成想路程未過半,他便獲了莫須有的罪被緝拿?!?/p>
良久沉寂,林知瑾方沉聲問道:“陳縣令今夜與林某推心置此,是希望我暫留此地,先行監(jiān)察之責,后再回京密報于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