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大約四十多歲,膚色健康有光澤,女性敦厚的體型使她看起來十分可靠和能干。
媽媽也是在大家眼中非常能干爽利的女性,也是四十來歲。
確切地說,43歲。
那一天,這個數(shù)字跟在媽媽的名字后面,在led顯示屏上來回滾動。媽媽的一生,都在那些紅色的字符之中了。
“小姑娘?送幾顆給你嘗嘗好不好?”老板應該是看到言秋面上顯露出的悲傷了。
言秋張了張嘴,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幾顆哪夠吃,幫我多裝點,老板?!庇髅飨W呷傋忧?,掏出一只干癟的錢包。他那稀松懶怠的嗓音,在這個秋夜倒沒那么惹人煩了。
老板會意一笑:“兩個人吃是吧?”
“裝滿一袋吧。”喻明希說。
老板拿勺子在那冒著香噴噴的煙霧的機器里翻攪幾下,那聲音像是搓麻將般的清脆爽快,轉眼,一顆顆油光發(fā)亮、開了口露出里頭黃燦燦的果肉的胖板栗就被倒進一個油紙袋子里。
喻明希捏著封口接過那個吃飽了的油紙袋,給錢,等找零。老板說給抹了個零,18塊,幫套了個透明塑料袋,又轉身從某個盒子旮旯抽出了幾只一次性手套,一并塞進了袋子里。
老板笑容可掬地忙碌著,喻明希低聲說了句:“謝謝?!?/p>
言秋不發(fā)一語,在旁等著。
清瘦秀氣的女孩子,眼若秋水,安靜到有些乖順地等待。喻明希回身見到這一幕,又頓住了。
言秋的視線從板栗車靜靜移到喻明希臉上,也定住。
她的目光沒有頭緒,無目的地。喻明希第一次在她身上看到了疑似茫然的情緒。身量又那么薄,風一吹,他就怕她要被吹走。
言秋懷疑,長時間的對視會令人產生錯覺。
多奇怪。慣常囂張得像未開化的野獸一樣的人,如今看來,竟然伶仃。
農歷八月中旬愈近,月亮愈圓,那盈盈的光灑下來,應當似水似鏡。否則,他們怎么好像能透過這光,看到了當下的自己,看到了同樣孑然的靈魂。
又站得有點久了,老板忍不住出聲:“要不,給你們分兩袋裝?”
想是擋在檔口影響人家做生意了。
言秋:“好,謝謝?!?/p>
喻明希:“不用。”
老板無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