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沙發(fā)上打呵欠:“你是小男孩嗎,泡澡都要人陪?”
他對我點頭,他說是,返老還童有時是正?,F(xiàn)象。
我跟著嚴(yán)靳走到浴室,腳尖入水的那一剎那,我突然想起了水泥地上的濃漿,陡然一怔。
“太燙了?”他問我。
我搖頭,泡到水里閉上了眼睛。他托著我的腦袋,讓我靠在他肩膀上。浴室的光很溫暖,氣味也很好聞,這方空間跟外面那個冰冷天地,不像是一個世界。
我有點分不清哪里是真,哪里是假。
我抱住了他,我希望懷抱的觸感可以向我證明,溫暖的世界才是真切的世界。
泡完澡,嚴(yán)靳沒有帶我去床上,或許是他知道,我不太能夠睡得著。我們?nèi)チ丝蛷d,像很多個熟悉的夜晚那樣,我跟他擠沙發(fā),放老電影。
我跟他說我想喝點酒,他拒絕了我,用一個親吻替代。
我摸著額頭笑他,我說:“得多自戀的人,才會把自己的親吻和酒精畫上等號?!?/p>
他抓住我的手,塞到毯子里,他看著電視屏幕說:“過段時間我陪你喝,但不是現(xiàn)在?!?/p>
我盯著電視屏幕里的金發(fā)女郎出了片刻神,我說關(guān)了吧,我想睡覺了。
電視一暗,眼睛還沒適應(yīng)光線,周遭變得極黑。我有點害怕,反手抓住了嚴(yán)靳,他是我身邊唯一有溫度的東西。他摸摸我的頭,他說睡吧,我靠在他肩膀上,把他的手抓得很緊,這樣我才敢閉上眼睛。
沒睡多久,我做了個噩夢,醒了。
我推開他,踉踉蹌蹌往洗手間跑,我開始嘔吐,吐得很厲害,胃都空了還在吐,我不允許他開燈,我讓他站在離我遠一點的地方。
關(guān)于幸福里。先前我腦海里的畫面一直都是模糊的,模糊的身影,從模糊的窗口墜落,落到路燈找不到的模糊的水泥地上,有模糊的液體蔓延出來。
但此時此刻,我眼前的一切清晰了,具象化了。
我看到虞槐坐在窗臺上哭,她穿的是白色睡裙。她從窗邊縱身跳下,她落在離我不過七八米遠的地方,地上的濃漿是紅色的,是血漿,即便只有昏暗的路燈照著,我仍舊可以看見,是暗紅色的。
我什么都可以看見,我什么都看得好清楚,她的白裙子被血染得好紅,她的頭裂開了,她墜地的那一刻,是睜著眼睛的。
正經(jīng)生意。
我連膽汁都吐不出來了,渾身沒有力氣,沿著洗手臺滑到地面上,嚴(yán)靳從后面抱住我,他的胳膊從我肩膀兩側(cè)環(huán)繞過來,他是跪著抱我的。
“不是你的錯?!彼f。
“是嗎?”我從他的懷抱中離開,撐著地磚站起來,“可能是吧?!蔽艺f。
嚴(yán)靳遞給我一杯水,水是溫?zé)岬模^喉嚨的時候,我的喉嚨很痛。喝完水,我忽然有些茫然,我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該干什么,或者說什么。
嚴(yán)靳問我:“可以開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