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玉珩說:“那怎么行,還是要來的?!彼f,“要來的?!?/p>
我拖著二十八寸行李箱,坐電梯到地下二層,輕而易舉找到了那排黃色出租——我正好被它們擋住去路。
我抬頭看到了云隨想支付的廣告立牌,立柱遮住了一輛白色保時捷,方玉珩就在駕駛室里,車窗開了一半,手機屏幕的光照著他的臉。
出租車首尾相連,貫穿地下停車場,像條黃金蟒,又像一列刷黃色油漆的火車?;疖嚫粼谖液头接耒裰虚g,每節(jié)“車廂”都貼得緊,暫時沒有能插空的地方。
這時,我身后沖出一個抱孩子的大姐,她急吼吼的,對著出租車打手勢,示意對方讓一讓、停一停,她說自己趕時間。
第一輛車裝沒看見,裝沒聽見,緊貼前車車尾過去了,留下一陣尾氣,好難聞。
大姐停了半拍,抓住時機大跨步挺身,趁后車司機走神,貼到間隙中,用一大一小兩具肉身,把刷黃色油漆的火車截成兩段。
后車司機踩下剎車,探出頭大罵:“找死啊!”
懷里的孩子“哇”一聲哭了,大姐狠拍引擎蓋:“有你死得快?。??”
過往行人趁機擠入間隙,一個接一個,我也在其中。人越來越多,匯成潮流。出租車被人潮逼停,煩躁的滴滴聲此起彼伏。
那司機探出頭又罵:“都他媽的趕著投胎??!”
我被他罵樂了,他說得挺對,我就是上趕著投胎,只不過暫時沒趕上。
我走到保時捷邊上,拉開車門,方玉珩放下手機看我。他好像這時才聽到周圍噪聲,嘟囔了一句:“怎么這么吵?!比缓笮α诵Γ瑢ξ艺f:“好久不見?!?/p>
他下車,幫我搬行李。我在旁邊看他,看得心里歡喜。
方玉珩穿襯衫西褲,襯衫扣子微微敞開,穿亮晶晶的皮鞋,很明顯是從公司過來。工作狂把工作放到一旁,特意來給我搬行李,我心里很是滋味。
我覺得我有點喜歡他。
我把他趕去副駕,我說:“好久沒在國內(nèi)開車了,你讓我上手適應(yīng)適應(yīng)。”
從地下駛向地面,我從機場開上高速公路,車里的音樂切換到下一首,年輕的男歌手開始唱英文,聲音沙沙的,像糖,薄荷味。
方玉珩愛聽的還是那些歌,都是我推薦的。
他太長情了。
他可能也喜歡我。
喜悅只持續(xù)了一小段時間。在繞城高速,在距梨山休息站兩百米的地方,我被一輛路虎追尾。
我停下車,側(cè)頭去看后視鏡,一個高壯的光頭從路虎上下來,氣勢洶洶。緊接著,車門外響起敲擊聲,是光頭在錘門,十分用力,整個車子都在震。
我松開安全帶,方玉珩按住我,他說:“你別動,我去解決?!?/p>
我看著方玉珩從車前繞到左側(cè),車子不再震動了,辱罵聲響起來。我搖下車窗對光頭說:“你別吵了,我報警了,等交警來裁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