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崔敬邁步入廊下,又聽王太太吼道:“你還知道有我這個母親?”
崔敬入門,一言不發(fā),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王太太一見這模樣更為生氣,指著鼻子罵人,“好好好,你長大了,不認(rèn)我這個母親了。哪怕你不認(rèn)我這個母親,該說的話我還是要說,你聽不聽是你的事。你可是出了風(fēng)頭,好大的風(fēng)頭,你可知外頭如何說你?”
王太太橫眉冷眼,崔敬低頭一言不發(fā)。
“外頭說啊,我們崔家失了根骨,養(yǎng)出個趨炎附勢、巴結(jié)奉承的孩子。三郎,阿娘還當(dāng)你是個好孩子,你說說,他們口中的這些話可是真的?”
崔敬回京之后尾隨幾次,毫不避諱,自然有人看在眼中。他方才二十余歲,已是三品懷化將軍的虛銜,外加四品殿前指揮副使的實(shí)差在手,眼紅之人不少,如此閑話自然也不少。
“母親,我所行為何,您應(yīng)當(dāng)知道?!?/p>
崔敬平平淡淡的一句話,惹得王太太迸發(fā)一腦門的火氣,從官帽椅上起來,似洶涌的波濤上趕著噴涌,
“還是放不下當(dāng)年,你還是在怨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也不想想,我當(dāng)年送你走,一片真心為你,到頭來四處不討好。你不待見我也就罷了,是我壞了你的姻緣,可當(dāng)年境況,你留下來,求娶公主,沒了官職不說,怕是連命也沒了……”
聽自家阿娘再次說道從前,崔敬眼前仿若出現(xiàn)那艷陽高照的秋日。
花香依舊,半碧斜陽。
“母親,已然過去,不用再說?!贝蘧吹吐暺砬蟆?/p>
王太太是個再爽利不過的人,她想說的話、她想罵的人,哪還有咽回去的道理。
登時更高聲呵斥,“不說?不要再說?哼!你覺得我這個母親對不起你,你大人大量,原諒我!好,我不說,我不說。可你看看,你才回京多久,外頭全是你的閑言碎語,你這般行徑,怎對得住我,對得住我當(dāng)年的一片真心。送你去北疆,送你打仗,是想要保你的命。我兒,”王太太聲聲顫抖,跌足在地。
她腿酸,她坐不住。
聲聲泣血,“我兒,你是阿娘生下來的一塊肉,阿娘最疼你。別的事情,阿娘對你無所不易,唯獨(dú)這件事,你丟開手吧。不要再去了,算是阿娘求你?!?/p>
崔敬念著阿娘從前的好,念著從前的真心,雙唇咬合在一塊兒說道:“阿娘……阿娘,”艱難地不知如何說話,“阿娘,過去了,過去了……你告訴我,你告訴我,為什么,為什么……”
他像是累了一天,雙手再無一絲力氣,背脊塌陷,一手撐在地上,另一手朝王太太而去。
“阿娘,你告訴我,為什么,為什
么不能?”
王太太上前抓起他的手,用盡全身力氣壓住自己的嗓子,低聲到不能再低,
“會沒命的,五公主的駙馬都會死……你相信我,阿娘從不騙你,阿娘是為你好?!?/p>
崔敬像是聽聞再荒唐不過的欺騙之言,立時凄慘慘一笑,嘴角上揚(yáng),眼淚順著眼角蜿蜒流淌,
“阿娘,哼,阿娘,你還要騙我么。宋駙馬沒了,那是五子奪嫡,他慘烈救主,和公主有何干系。阿娘,我是三郎,是你兒子,你說過最疼我的。你還要騙我么。阿娘,你還要騙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