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下的崔敬,哪里還像是個武將,活像是即將乘風(fēng)歸去的青袍仙人。
西風(fēng)心中發(fā)慌,“郎君?”
崔敬不答。
西風(fēng)想找個人問問,左右尋覓,眼下屋內(nèi),除開他們二人之外,一個鬼也沒有。
沒有崔敬的吩咐,他不好出門尋人問問,只能在原地呆愣片刻后,關(guān)切道:“郎君?可好?”
半晌,崔敬方道:“你出去吧。我知道了。再有,別和旁人說起?!?/p>
話說崔敬想要知道這本詩集的秘密,已然不是一兩日。剛得這詩集之時,自己研究過兩日,覺得異常。這般簡明了然的詞風(fēng),一定不是出自宋秉正之手。后來,那夜于秦葉蓁房中被明明發(fā)現(xiàn)之后,借故找林彥看看,也是如此結(jié)論。
確認是個秘密,卻不知道如何解開,當真是為難。
前幾日聽秦葉蓁派來的小丫頭子說起,小王爺?shù)膽B(tài)度有所緩和,說了崔敬幾聲好。他當時就想,爭得小孩兒同意,應(yīng)當是快了。
歡欣鼓舞當中,又想起這本詩集,又想起這個秘密。
宋秉正在世之時,孝順母親,關(guān)愛妹妹,對兒子極好,唯獨夫妻情感淡漠。他對母親和妹妹如何,不消細說,尋常孝子??晒志凸衷冢麑η厝~蓁不好,又一門心思都放在兒子身上。
我朝駙馬,并沒有不許納妾的先例,秦葉蓁也并非苛責(zé)之人,二人如斯境況,再添個美妾,添個孩子,尋常之事。
可宋秉正不同,上朝,會友,除此之外,全是在家教導(dǎo)孩子。他對明明的好,像是要將這輩子所能想到的教導(dǎo),關(guān)愛,提點,一股腦送出去。
是以,這秘密或許得從明明開始。
如今問到了,解密也就不遠了。
詩集中的一字一句全然記得,崔敬卻好似神游天外,不知該從何處開始。一時想不起來頭一句是什么,一時腦子一團漿糊,再或者,適才西風(fēng)的話,是個什么來著。
斜陽西下,暗夜終將來臨。
這夜,崔敬書房中的燭火,亮了一宿。噼啪聲中,他翠竹一般的身影,打在窗戶紙上,混著窗外皎皎月色,凄清朦朧。
清月居的清冷,哪里擋得住整個崔府的熱鬧歡喜。
王太太等人知曉今上特意為秦葉蓁大宴群臣,歡喜得不得了,直拉著黃大奶奶、兩個小孫兒,一樣樣說著自己為三郎籌備的聘禮,這個是半人高的紅珊瑚,那個是一匣子?xùn)|珠,尋常人見也見不到……末了,老老少少再一塊兒挑選衣衫首飾,計劃帶上哪個小廝哪個女婢,出席六月清涼殿賜宴。
……
話說金先生得知小廝西風(fēng)的異樣,當即就告知秦葉蓁。
二人商議,也覺得這詩集有古怪。秦葉蓁尋人,趁明明不注意,謄抄一份,捧在手上,翻來覆去沒明白。她和駙馬無甚感情,不甚了解,而金先生也不過是知道些宋秉正在外的名聲。來來去去,不得法。
如此這般,日子稀里糊涂就到了六月初三。
這日,非同尋常的上上大吉,是今上令欽天監(jiān)夜觀天象,翻閱古籍,兼之測過秦葉蓁和宋秉正八字,才選出來的日子。
天際泛紅,絲絲暗夜黝黑還未散去,整個京都已然熱鬧起來。大街小巷,凡是六品以上官宦之家,后院女眷梳妝打扮,手底下管事嬤嬤四下訓(xùn)話。頂頂要緊的日子,切莫出了差錯。太太娘子入宮,去的可是成平公主的宮宴。
這年頭,出嫁了還能回皇城舉辦宮宴的公主,從太祖開國起,也沒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