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2頁）

“長毛象”故作吃驚地睜大雙眼，露出他像剝了殼的雞蛋般雪白的眼球：“也許是彪形大漢?！?/p>

高緒如心中不喜，面色卻很平靜：“外形是我的偽裝，和你當(dāng)然沒法比?！?/p>

吳副校笑得前仰后合，順手扯了扯他的灰西裝，好遮住往外凸的肚子，壓低聲音說：“你幽默得正是時候?！?/p>

語畢，他鼓起下巴上的肉，以加重這番話的分量。過后他還覺得不夠，又轉(zhuǎn)動著眼珠子左右顧盼，詼諧地哂笑著，以期得到回應(yīng)，但四周根本沒人來理會他，連看報的老頭都把腦袋埋進了報紙里。盧文森堡學(xué)校的二把手覺得有點窘，很快，他的窘迫就變成了憤怒和挫折感，一雙虎目盯住了高緒如身后的梁聞生：“怎么了，男子漢？只敢躲在保鏢后面當(dāng)縮頭烏龜？”

“你為什么頻頻對一個小孩出言不遜？他只是個四年級學(xué)生。這樣吧，我已經(jīng)知道了他的問題所在，我會把一切都轉(zhuǎn)告給他親生父親的。”

“放輕松，士兵?！遍L毛象不以為意地擺擺手，目光牢牢鎖在梁聞生臉上，“這樣是對他好，能激起他的斗志。出來混就得知道江湖有多危險，人心有多險惡。是吧，冒汗小子？”

梁聞生被激怒了，捏緊拳頭正要沖上去，高緒如一伸手擋住了他，示意他稍安勿躁。副校長的嘴巴一張一閉，又連珠炮似的吐出一番言論，也不管對方要不要聽：“身手挺快啊，保鏢。我是空手道黑帶高手，所以他們才會請我當(dāng)教練，可你身后的梁派水手從來不到場，你看他現(xiàn)在手無縛雞之力。好了，話不多說，希望下節(jié)課你能準(zhǔn)時出現(xiàn)，黏糊鬼。”

說完，他警告性地脧了梁聞生一眼，把手背到身后，就像個老派大臣一樣邁著鶴步揚長而去了。高緒如強壓下自己的怒火，讓它慢慢消散，帶著同樣滿腹怨氣的梁聞生走出了大廳。

“那家伙腦筋有問題。”梁聞生在下樓梯時對高緒如抱怨說，“他人高馬大，渾身長毛，寫個字都是齜牙咧嘴的，卻拿著個鐵飯碗。更可氣的是他曾經(jīng)因為太用力，捏死了我的倉鼠。”

“這些事你和你爸爸講過嗎？”

“講過，我爸知道后又給我買了很多倉鼠，但不準(zhǔn)我再帶到學(xué)校里來了?！?/p>

“那翹課的事呢？”

梁聞生突然在階梯上駐足，直視著高緒如的雙目認(rèn)真道：“你會把‘長毛象’說的一切告訴我爸嗎？”

高緒如微笑著攤開手說：“我還沒正式入職，連令尊的面都見不著?！?/p>

“那好吧?！绷郝勆剖欠判牧它c，繼續(xù)朝前走去，“如果我爸知道了，他準(zhǔn)會把我揍一頓?！?/p>

其實高緒如想問問他為什么要翹課，不過最后還是沒問出口，因為他覺得自己沒有立場。兩人行至花壇旁，酈鄞收起了相機。梁聞生和酈鄞擁抱了一下，問她：“爸爸回來了嗎？”

“哦，他還在醫(yī)院，也許馬上就能出院回家了?！?/p>

“好吧。今天我可以坐副駕駛嗎？我會系好安全帶的?！?/p>

酈鄞看了看高緒如，同意了。梁聞生坐上車，乖乖系好安全帶，老實巴交地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高緒如開著車?yán)@花壇轉(zhuǎn)了一圈，從東邊的大門駛出校園，匯入主路。途中，梁聞生悄悄留意著新保鏢，發(fā)現(xiàn)他手背上有幾條疤，傷痕因年久日深而變白變淺了。他不動聲色地挪開視線，裝作沒看見的樣子與高緒如套近乎：“你從哪里來的，高叔叔？”

“第四區(qū)，博恩西市?！备呔w如回答，發(fā)覺這個小孩有點自來熟。他眼觀八面，抬手將后視鏡擺正，好看清后車的情形。

“那你的長相為什么這么像地道的北方人？”

“因為我父母都是克索羅人?！?/p>

梁聞生望著窗外的街景，過了會兒才說：“我也是從博恩西來的，在我還很小的時候，爸爸就帶著我來了北方，定居在克索羅市。對了，你會一直留下來嗎？”

“什么？”

“上一個保鏢離我而去了，因為他離炸彈太近?！?/p>

“聞生?！币恢背聊诤笈诺尼B鄞發(fā)話了，“不要和高先生閑聊，高先生現(xiàn)在在工作?！?/p>

“你可以邊開車邊說話的?！绷郝勆粗呔w如說，他天真的童心總覺得這個男人的藍(lán)眼睛和別人不同。

高緒如熟練地打著方向盤，扭頭朝他笑了笑，說：“也許你該聽酈管家的話，讓我專心開車?！?/p>

梁聞生癟了癟嘴巴，垂頭喪氣地坐在椅子上，車廂里一下子安靜下來，只有樹的影子在窗玻璃上流淌。奔馳開到路口等紅燈，忽然打斜里閃現(xiàn)出幾個人影，圍著車子忙活起來。高緒如心下一驚，反射性地把手伸到旁邊想要拿槍，卻發(fā)現(xiàn)暗格里空空如也。情急之下，他只得抬臂護住梁聞生，警覺地盯著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