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風(fēng)天信號差,她坐在墻角看了會新出的國產(chǎn)電視劇,卡成ppt,最后抱著手臂不知不覺睡著了。
中途被一聲巨響驚醒。
她皺眉睜眼,聽見周圍人用粵語議論,好像是外面的廣告牌被風(fēng)吹掉了,給地上砸出一個坑后,又掉進(jìn)了水里。
還說廣告牌上的模特也沒逃過,臉被戳了個洞,晦氣得很。
室內(nèi)擠了更多的人,靠海的空氣變得又悶又潮,梁驚水拭去耳根的滴汗。
還是睡會吧,也許醒來臺風(fēng)會消停一些。
這次她不再出現(xiàn)在維港的場景里。夢境與現(xiàn)實聲音交織,衍生出詭異的情節(jié)。比如夢中反復(fù)響起開門關(guān)門的聲音,走進(jìn)走出的卻是一群小綿羊。
梁驚水意識到自己又被“鬼壓床”了。
聽到的明明是現(xiàn)實里的聲音,可任憑她如何用力,身體像被禁錮了一樣,又熱又麻,醒不過來。
朦朧間,她聽到那陣喧鬧褪去,接替的是一對青年男女的談話聲——
女人看著外邊殘骸邊插著的警告標(biāo)志,嘆了一聲氣,嘀咕著“這系我最鐘意的一張,但真系唔知您為什么非要揀這種天來港口,讓我見證這一幕”,說完,她坐到了椅子上。
男人則駐足在門口,凝望著澄蒙蒙的天色,語調(diào)平靜,“八號風(fēng)球,我同你講過唔好跟來。”
龐雄一直沒合眼,目光落在梁驚水憨紅的睡顏上,不知是熱的還是凍的,這孩子看上去還怪幸福的。
群眾被疏散到更寬敞的空間,他聽著那兩名衣冠楚楚的男女交談,漸漸猜出了他們的身份,沒跟著人流走,抬起一只腳橫在女孩面前,試圖擋住她舊金主的視線。
再暖的香港初春,從臺風(fēng)里進(jìn)到室內(nèi),體表溫度還是低的。
甘棠打了個哆嗦,縮肩哈氣時瞥見地上那只白得像牛奶一樣的手臂,覺得更冷了。
“喂”“喂”的聲音響了幾次,龐雄意識到是在喊他,疑惑地轉(zhuǎn)頭看過去。
甘棠指地:“脫件外套給你女兒吧,我看著都可憐,做爸的怎么能這樣?”
龐雄莫名其妙地更加不爽,年長的閱歷提醒他不要和年輕人計較。
可當(dāng)看見商宗盯著他身后,眉頭一皺,大步走來時——他恨不得立刻變成四方人墻,把梁驚水框在里面。
另一頭,甘棠不滿的聲音響起:“商先生,這件西裝系倫敦限量訂造的,你干嘛給一個陀地妹啦!”
甘棠扒著長椅扶手,倨傲地抬起下巴,心里想著是誰有那么大面子啊,能讓商先生脫下價值六位數(shù)的西裝。
結(jié)果,目光落在那張曾經(jīng)霸占時尚銀幕近半年的臉上,她心跳驟停。
下意識去看商宗的表情。
那雙憂郁的灰眸,長睫虛垂,里面有一種情緒被撕裂開。
……
直到腳步聲趿遠(yuǎn),梁驚水抓緊身上的西裝,在那股凜冽的雪松香里,緩緩睜眼——
鬼壓床那會,記憶的深海席卷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