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又道:“明天就帶兜兜回去吧,我得上山?!?/p>
蔣紹言知道上山是什么意思,那是郊外一座山,是蔣西北口中所說大師的隱居之地,山上有間寺廟,蔣西北每年都會去廟里住十天半月,吃吃齋靜靜心。
一般是夏天去,那會兒天氣熱,山上反倒涼爽,正好能避暑,但蔣西北今年已經(jīng)去過一回,怎么突然又要去。蔣紹言緘默片刻,說:“我陪您一起去吧?!?/p>
“你跟我去干什么?”蔣西北瞪眼,“你去了兜兜怎么辦?”
蔣西北覺得自己挺矛盾,他信這位高人的話,也希望蔣紹言信,但又不愿蔣紹言真摻和進來,所以這么多年他都是一個人上山,當初的事也半遮半掩,沒都告訴蔣紹言。
“兜兜沒事,有鐘虞在?!?/p>
蔣紹言直言不諱,鐘虞的事紙包不住火,何況他根本沒想瞞著,他也知道蔣西北知道,父子兩個心照不宣,而如今這心照不宣的事就這么一下被挑破了。
蔣西北瞇了瞇眼,知道蔣紹言這是攤牌,是宣告,更是種無聲的警告。
他嘆了口氣,因為當年那事,蔣紹言還是不信任他,他就算真想做什么,也是有心無力了。
一夜過去,蔣西北同意讓蔣紹言陪他上山。
蔣紹言沒帶司機,自己開車,先去鐘虞的酒店,把蔣兜兜送過去,到的時候鐘虞已經(jīng)在門口等了,蔣紹言便帶蔣兜兜下車。
蔣西北自不會下去,坐在后座冷眼旁觀,后來索性將眼閉上,眼不見心不煩。
上山的一路他都闔著眼,差不多快到了才睜開,第一件事就是登門求見那位高人。
高人就住在寺廟后頭隱蔽的禪房里,小徒弟進去通報,沒多久出來,雙手合十對蔣西北微微躬身,說,師父不見。
蔣西北長長呼出一口濁氣,對這個結(jié)果不算意外,從六年前起高人就不肯再見他了,也就是他來問自己的病和能不能有孫子那次,之后每次登門都被拒之門外。但蔣西北還是給廟里捐了香火,又在佛前虔誠地拜了好幾拜。
擱以前誰要是跟他說,有天他會來燒香拜佛,蔣西北絕對嗤之以鼻,但一場病完完全全改變了他,人找不到出路就只能求佛祖。
中午在寺里吃齋飯,吃飯的時候要止語,就算不止語,父子兩個估計也相對無言。菜色就是青菜豆腐之類,賣相不好口味也欠佳。蔣西北吃完抹了抹嘴,讓蔣紹言陪他一起在廟里頭轉(zhuǎn)一轉(zhuǎn)。
蔣紹言到了之后幾乎沒說話,蔣西北求見高人的時候他默不作聲,簽支票捐香火的時候他無動于衷,燒香拜佛的時候他站在大殿外面等,擺明了不信這些,齋飯不怎么好吃反倒吃得干凈。
幾次轉(zhuǎn)頭看去,蔣西北只看到蔣紹言緘默冷淡的側(cè)臉,對佛門之地說不上鄙夷,但肯定也沒有敬畏,蔣西北便有些不滿,走到無人處停下,低聲質(zhì)問蔣紹言:“你說你非得跟我來干什么?”
蔣紹言只是不放心蔣西北,冬天不比夏天,山上只會更冷,蔣西北突然要上山,這是以前從沒有過的,他作為兒子自然要跟過來看看。
兩名灰衫布衣的僧侶經(jīng)過,蔣西北將拐杖靠在身上,低頭合手致意,蔣紹言看著父親,沒有說話。
等那兩名僧人離開,蔣西北才重新拄起拐杖,也看了蔣紹言一眼。父子兩個誰都沒說話,蔣西北腿腳走不了太遠,冬天山風又大,旁邊正好是間茶室。蔣紹言提出進去稍坐,主要是想讓蔣西北休息一下,蔣西北反倒猶豫,無奈體力確實跟不上,只得點頭。
這茶室不知道何人所開,雅致清幽得很,墻上掛著筆墨書畫,博古架上也擺了不少古玩玉器,品貌端正,價格絕不會低。
里頭的人見到蔣西北,態(tài)度十分恭敬,一個將他引到角落的雅座,另一個問是不是還喝大紅袍,蔣紹言便知道蔣西北不是第一次來,這里頭的人都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