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虞看過去,終于知道了蔣紹言母親的名字。
衛(wèi)蘭。
難怪蔣紹言會剪了蘭花叫他拿來。再看照片上的那張美麗溫婉的臉,心想果然人如其名,蕙質(zhì)蘭心。
拐杖撂在一邊,蔣西北蹲下,拿出布來開始擦碑上的灰塵,蔣紹言則清理旁邊雜草,父子兩個俱是沉默。
蔣西北擦得仔細,角角落落都不放過,直到哪兒哪兒都干凈了,才擺上水果糕點,鐘虞也彎腰將那束蘭花鄭重地擱上去。
“兜兜,”蔣西北招呼,“來,跪這兒,給你奶奶磕個頭。”
蔣兜兜看著墓碑上的照片,的確跟蔣西北之前給他看過的照片是同一個人,就是他奶奶,但他不明白為什么奶奶會在這兒。
想問又不敢,天氣不好,大人們各個臉色也沉,蔣兜兜聽蔣西北的話跪下磕了個頭,抬臉又去看那照片,忍不住伸手想摸,指尖剛碰上就覺得好涼好涼,叫他立刻又縮回了手。
祭拜完,蔣西北讓他們先到旁邊去:“我跟你媽單獨說兩句?!?/p>
鐘虞帶蔣兜兜走到旁邊,蔣兜兜一直沒說話,直到蔣紹言把他抱起來,問他怕不怕。
蔣兜兜摟著蔣紹言脖子,不敢大聲,小聲問:“我不怕啊,但是爸爸,奶奶為什么住這兒啊,我剛才摸了,好涼好涼,她不冷嗎?”
聞言,蔣紹言同鐘虞對視一眼,同時沉默下來。
蔣紹言側(cè)頭望去,蔣西北蹲在墓碑前,背影看起來悲涼潦倒,倒了杯酒灑在地上,那酒滴落,濺起了看不見的塵埃。
生與死的話題太過沉重,卻也無法回避。蔣紹言還沒說,蔣西北已經(jīng)撿過拐杖起身,走過來說:“你奶奶啊去世了?!?/p>
今早吃過飯站在院子里的那一小會兒,蔣西北想了許多,他的確覺得蔣兜兜太小了不該來這種地方,不該過早接觸生老病死,但轉(zhuǎn)念一想自己怕是活不長了,等自己死了,蔣兜兜也得披麻戴孝,遲早還是要面對。
蔣兜兜睜大了眼:“去世就要住這兒嗎?”
“是啊,去世之后人都裝進一個小盒子里,就這么大。”蔣西北比劃,“然后立一塊這種碑,每個人都有這么個時候,爺爺……爺爺也會有的?!?/p>
蔣紹言聽不下去,打斷,沉沉地喊了聲“爸”,再看蔣兜兜,小崽子眼中忽然蓄起淚,帶著哭腔喊:“我不要爺爺住在這里,這兒這么冷,我不要爺爺住在這里?!?/p>
蔣西北心下一酸,忙安慰道:“爺爺暫時不住這兒,還要陪兜兜過年呢。你是爺爺?shù)拇髮O子,是男子漢,可不能遇到點事就哭?!?/p>
見蔣紹言臉色不是很好,鐘虞悄悄過去拉住他的手,當(dāng)即被蔣紹言反手扣牢。
忽地,不知打哪兒飛來一只蝴蝶,幾乎同時,陰云中也破出一線光來,那蝴蝶便在陽光下振翅,雪白的雙翅近乎透明。
在蔣家?guī)讉€男人頭頂盤旋兩圈,那只蝴蝶緩緩?fù)T诹绥娪莸募缟稀?/p>
蔣兜兜忘了哭,睜著淚眼去看那蝴蝶。
鐘虞頓時緊張起來,一動也不敢動,只能以余光看去,就感覺蔣紹言突然將他的手抓得更緊。而蔣西北眼神怔忡,半晌,那張蒼的臉忽然間淚水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