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知道蔣西北生病了,很嚴重的病,生這種病會大把大把掉頭發(fā),會吃不下飯,人也會變得很瘦又沒精神。章姨跟他說蔣西北也就只有他來了才能勉強打起精神吃點飯,叫他多去。
“我要陪爺爺,爺爺能多吃點飯?!?/p>
蔣紹言在他面前蹲下,仔細地看,覺得小崽子過了個年長高了,也長大了。
“乖孩子?!笔Y紹言大手罩在蔣兜兜后腦,“那你就留下陪爺爺?!?/p>
“嗯?!毕肫鹗Y西北,蔣兜兜眼眶又紅了,他問蔣紹言,“爺爺會不會很疼?”
蔣紹言沉默了一會兒:“你問過他嗎?”
“他說不疼?!笔Y兜兜吸著鼻子,嗓子已然啞了,“可我覺得他在騙我?!?/p>
蔣西北手上扎了個針頭,吃飯睡覺也不取下來,看著可粗可嚇人了,手背好像干枯的樹皮,而且總是涼的,怎么也捂不熱。
“他會死嗎,就像奶奶一樣,住在石頭底下?”
蔣紹言心中難過,但也不想騙他:“會?!?/p>
蔣兜兜立刻哭了,眼淚一串串往下落,他從小就是蔣西北帶大,蔣西北疼他愛他,對他有求必應,做錯了事替他兜著,被欺負了給他撐腰。蔣兜兜又想起那塊漆黑冰冷的墓碑,聲音帶上哭腔:“可我不想讓爺爺住石頭底下,那么小還那么冷,冬天怎么過嘛?!?/p>
“兜兜,”明知太殘酷了,蔣紹言也不得不說,“生老病死都是自然規(guī)律,我們無能為力。”
“有錢也不行嗎?”蔣兜兜眨著淚眼,“我有很多錢,都拿出來也不行嗎?”
“恐怕不行?!笔Y紹言說,“但爺爺這么愛你,你就多多陪陪他,他就不會那么疼了?!?/p>
那天晚上睡覺,是鐘虞陪著蔣兜兜。蔣兜兜睡得不安穩(wěn),在被子底下動來動去,末了轉朝鐘虞,小聲問他:“小虞兒,我想留下來陪爺爺你會不會不高興?!?/p>
“當然不會了。”鐘虞也沒睡著,起身擰亮臺燈,發(fā)現(xiàn)蔣兜兜正睜著一雙亮晶晶的眼在看他,便把小人兒撈進懷里。
蔣兜兜心中十分矛盾,他舍不得鐘虞,這段時間他時時刻刻跟鐘虞在一起,半天都沒分開,但他同樣舍不得蔣西北,他拽著鐘虞衣袖要他保證:“那你答應我你會很快回來。”
“我很快就會回來的,然后再也不走了?!辩娪菰谒~頭上吻了吻,“我愛你,寶貝。”
蔣兜兜閉眼睡著了,依舊緊緊拽著鐘虞的衣服不撒手,濃密的睫毛上還沾著淚珠。鐘虞替他輕輕擦去,靠在床頭,維持抱著他的姿勢,低頭時才發(fā)現(xiàn)那塊紅翡掛墜從蔣兜兜衣領里掉了出來。
夜深人靜,紅色翡翠在燈下暈出奇異的光彩,不知為何,鐘虞盯著看,一直看了許久。
考慮森晚整理蔣西北現(xiàn)在的狀況,鐘虞原想蔣紹言不要跟他一起去了,蔣紹言三思之下還是決定去一趟,一是鐘虞這次要辭職還要搬家,大動干戈,有他在也有個照應,二是林墨笙公開發(fā)聲幫他,這么大人情,于情于理他得親自拜會。
“還有,”蔣紹言說,卻突然停住。
“還有什么?”鐘虞正收拾行李,聞言回首。
蔣紹言對上他的視線,說:“結婚。”
“我已經預約了登記,終身大事不能拖延?!?/p>
鐘虞繃不住笑了,轉回身繼續(xù)收拾,他只打算呆幾天,行李袋里只收拾了幾件衣服。
和六年前同樣輕裝簡行,但這次的感覺完全不同,他不再是一個人。
于是在一個晴朗的日子,兩人搭飛機,歷經十三小時,抵達了大洋彼岸的紐約。
走花路
落地時天色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