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途的前方
呂知行醒了過來,太陽穴附近一陣一陣的悶疼。他恍惚了很久,睜著眼睛定定地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
他隱約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場夢,但是夢中的場景是破碎的,像全是蒙太奇手法的意識流電影。他在腦海里拼命找找揀揀,只找到了關(guān)于林醫(yī)生為他做咨詢的幾個片段。
床簾另一邊的床位傳來人說話的聲音。
他聽出了那是程羽西與醫(yī)生的對話,中間還夾著一個帶著東北腔的翻譯。
主治醫(yī)生告訴程羽西,檢查結(jié)果并沒有大礙,但是為了謹慎起見,還是建議他留院觀察一晚。
緊接著呂知行就聽到程羽西猶豫了一會兒,磕磕巴巴地開口詢問了醫(yī)藥費怎么付。在得知醫(yī)藥費不用他們承擔之后,他才松了口氣似的答應(yīng)了下來。
盡管頭疼欲裂,呂知行還是不自覺地彎了彎嘴角露出了個無奈的笑。
緊接著他又聽到了有醫(yī)務(wù)人員問程羽西,是否介意現(xiàn)在把呂知行的床移動到雙人病房里,程羽西答應(yīng)下來后,呂知行立刻閉上了眼,一動不動地裝睡。
他感覺到有人拉開了床簾,然后病床就開始移動了起來。隔著薄薄的眼皮,他看到光亮在持續(xù)地變化。
呂知行其實心里卷著內(nèi)疚。他明明沒什么大事,完全可以自己行走,卻還是麻煩別人推著進了病房。
可是此時此刻,他還不知道該怎么面對程羽西。
他們共同目睹了一場死亡。
生命又輕又重。逝去的人輕飄飄地離開了,而留下來的人卻被困在了原地,舉步維艱。
呂知行被壓得喘不過氣,他現(xiàn)在根本沒有辦法在程羽西面前扮演往常那個游刃有余的呂知行。
他像是一堵經(jīng)歷過漫長的雨季的水壩,勉強攔住了滿池的水量。
可是再多一點他就承受不住了。
他的情緒可能就會決堤,會崩塌,會如同洪水般沖垮他所有風輕云淡的偽裝。
醫(yī)務(wù)人員和負責翻譯的那位女性又向介紹程羽西一些注意事項后,便離開了病房。
隨著一聲很輕的關(guān)門聲響起后,整個房間一下就靜了下來。
呂知行感覺到程羽西挨了過來,他找了一張椅子在呂知行的病床旁邊坐了下來。
即使沒有睜眼,呂知行也能知道程羽西正盯著自己看。他甚至能清楚地想象出他臉上的表情。他微微向下沉的眉頭,向外繃緊的嘴角,睫毛下垂時雙眼皮會隨之變寬,眼皮掩蓋住了部分黑亮的瞳仁。
呂知行知道,他那雙漂亮的桃花眸子此時肯定盛滿了擔心和難過。
他不用看,他總能輕而易舉地想象出來。
程羽西很柔軟。他常常會讓呂知行聯(lián)想起小奶貓撒嬌躺下時袒露的粉色肚皮。純真的,沒有攻擊性的,令人憐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