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衛(wèi)看了眼龍歸云,微微遲疑了下,便扣著羽落清的肩膀離開了。
北闕皇宮的樓閣十分壯闊,落日西墜,皇城的地磚上鋪著一層夕陽余暉,羽落清拿著千兩銀票,踩著這些地磚搖搖晃晃地走著,攥著銀票的手顫抖著,手心冒出一層冷汗,她依舊沒有松手,將這銀票越攥越緊,似乎不這樣做,就連這最后一點東西都無法留住。
她看著北闕的宮室,回憶著羽朝皇宮里的亭臺樓榭,她是最受寵愛的公主,住在最華麗的宮殿里,錦被華美,窗棱雕著梨花,寶石和珍珠擺滿了妝奩,吃的是珍饈美饌,喝的是山泉花露。
她在華美的宮室中穿行,重生后的無數個傍晚,她無數次坐在回廊下,看著夕陽下沉時的燦爛余暉。
走出北闕皇宮大門的那一剎那,羽落清的那顆心又開始陣陣絞痛,她攥緊了手里的銀票,笑出了眼淚:“哈哈,我還是憑借我自己過上了想要的生活,老天爺,你想要讓我墜入泥里,我偏不去!我偏要一次次爬上來!”
太陽落山了,天黑了。
羽流螢這一覺睡得并不踏實,總是半夢半醒的,還夢見了繡莊著火時的情景,她被滾滾濃煙困住,熾熱的火舌在臉頰邊狂躁的噴吐,她匍匐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嗆人濃煙里,手背和額頭都蹦起青筋,用盡力氣往外爬,一根著了火的橫梁落下,她眼前一黑。
“?。。?!”
羽流螢驚魂未定的睜開眼睛,夢里的情形實在太過真實,仿佛昨日重現,讓人倍感無力,她的一顆心怦怦亂跳著,震的xiong膛發(fā)痛,她抬手捂住心口,虛弱的一轉頭,才發(fā)現床邊坐著一塊好大的黑影。
黑影像一座逆著光的漆黑的山,上面嵌著一雙冒著幽幽綠光的眼睛,北闕皇室的眼眸十分特殊,他們的眼睛和貓科動物一樣,眼睛里有一層反光層,在外界光線較暗時,發(fā)著光的眼睛猶如兩只遠照燈,冷不丁嚇人一跳。
羽流螢揉了揉眼睛,看著那雙反射著幽幽綠光的眼睛,嗓音沙啞低弱:“殿下?”
她聲音細弱,像只沒出窩的貓崽子,一到冬日里怕冷怕的厲害,身上的被子蓋得嚴嚴實實,竹青色的被子里只露出一個巴掌大的小臉,柔軟的發(fā)絲鋪在水綠色的緞面枕頭上,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水汪汪的,帶著一絲嬌怯的淚意,委屈巴巴地看著他。
龍歸云臉色陰沉,還未開口說話,一只柔弱無骨的小手已經從被子里伸了出來,勾住了他的手指。
“殿下,我做了個噩夢,我好害怕。”
她的手很涼,掌心帶著薄薄的汗,龍歸云硬是把那口升騰而起的滔天怒氣咽了下去,喉嚨里帶著一絲淡淡的血腥氣,幾乎要憋悶地嘔出一口血來。
他攥緊了她的手,盡量心平氣和地開口問她:“流螢,你有沒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羽流螢一愣,睡眼惺忪的眼睛立刻完全睜開了,她的腦子迅速運轉起來,臉上卻不顯分毫,聲音柔弱而平緩:“是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嗎,殿下怎么忽然這么問我?”
看著龍歸云那張風雨欲來的臉,她從床榻上坐起來,抱著被子柔聲說道:“殿下,我身份敏感,又是一個詭術師,人們都說詭術師心機深重,總是喜歡竊聽機密,是不是殿下泄露了什么機密,開始疑心我了?”
龍歸云搖頭。
“那是為了什么?”羽流螢做出一副思索的神色,“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但我從來沒有欺瞞殿下,我深愛殿下,早已經殿下看著自己的夫君,無論我是不是詭術師,我的刀刃都絕對不會對準自己的家人?!?/p>
龍歸云那雙會發(fā)光的綠色電眼死死地盯著她,如果視線可以化作利刃,那羽流螢這會兒估計都要被他盯出兩個窟窿來了。
他臉色沉得像墨,整個人也一如反常的沉默。
龍歸云十分重欲的人,只要在羽流螢身邊,即使不行歡好之事,他都會忍不住將她肆意揉捏玩弄一番,最喜歡欣賞她一臉羞惱的狼狽模樣,這日的反應實在是太反常了,肯定是發(fā)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羽流螢的腦袋轉了好幾圈,見龍歸云還是沉著臉不說話,她只好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和他撒起嬌來:“殿下,誤會都是要說開的,你這樣一直不說話,就用你那雙發(fā)光的眼睛盯著我,讓我好心慌啊?!?/p>
看著羽流螢那張人畜無害楚楚動人的小臉兒,龍歸云終歸是緩緩開口:“在西海三危山附近的一處竹林里,我因內力紊亂倒地不醒,醒來時,身體各處被千百條針線刺穿,說來也巧,對我痛下殺手的人也是一個詭術師,還隨身帶著針線?!?/p>
他緊盯著羽流螢的臉,“流螢,你有沒有什么想同我說的?”
低沉的聲音仿佛是猛虎低吼,像是在人的腦子里裝了個帝王引擎,讓羽流螢耳孔發(fā)癢,頭皮發(fā)麻,幾乎快要炸開。
“我待殿下之心,皎潔堪比明月,”她微微哽咽了一下,“可惜造化弄人,種種陰差陽錯,我竟不知從何說起。”
龍歸云冷著一張臉,冷冷說道:“我聽著,你慢慢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