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一塊半米高的褐色石頭旁靜默許久,恰有一老婦從旁邊經(jīng)過,見她白裙飄飄,卻不染塵土,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孩,便好奇多看了一眼。
那雙渾濁的眼睛落在江雨眠的臉上,老婦人為她容顏震懾,怔愣許久后,突然失聲問道:“你可是江家小姑娘?”
見江雨眠臉上有迷茫之色,老婦人說道:“你幼時與你哥哥吵架,夜半時分等他入睡,用錐子扎穿了他的腳掌,你父母要打你,是我將你抱到我家去,你那時還抱著一只生病的伯勞鳥,不知你還記得否?”
江雨眠看著老婦人滄桑衰老的面容,塵封的記憶緩緩蘇醒。
“是王嬸?”
老婦人一臉感慨,抱著裝衣服的藤編籃子,抹了抹眼角的淚水,“是我,是我,那時你才五歲,難為你過了這么些年還記得?!?/p>
“那我家人現(xiàn)在如何了?”江雨眠問道。
老婦人嘆息一聲,“你哥哥江二好賭,為了給他還債,你家里的田宅變賣一空,就連你姐姐也被賣到窯子里了?!?/p>
恍若一盆冷水兜頭澆下,讓江雨眠從頭涼到腳。
她身體搖晃了一下,像一根要在風(fēng)中折斷的柳枝,月扶疏攬住她的腰,她倚靠在月扶疏冰冷的xiong膛上,定了定神后又看向那位老婦:“王嬸,可知我姐姐被賣到哪里了?”
老婦見了月扶疏,頓時驚為天人,又是嘆氣,又是搖頭,“你倒有了個好郎君,當(dāng)年你被你父母賣掉,我們還惋惜著,不想你是因禍得福了,可惜了你姐姐啊,沒你這樣的運道,從沒過一天好日子?!?/p>
江雨眠拿出了一枚金葉子給她,“多謝告知,可惜我運道也不好,身患重疾,命不久矣?!?/p>
說完之后,她神色漠然,轉(zhuǎn)身就走。
月扶疏按住了她肩膀,“不去看你姐姐?”
江雨眠說道:“她在哪?”
月扶疏說道:“輾轉(zhuǎn)多次,如今在最下等的窯子里?!?/p>
“你是不是以為我回羽朝之后會先去自己的家鄉(xiāng)看一看,所以才調(diào)查的這么清楚,打算守株待兔?”
月扶疏沒有否認(rèn),“你屢次想從我身邊逃走,不正是想回到自己家鄉(xiāng),可你來了羽朝后卻和聞人聽雪去了煙都,實在令人意外?!?/p>
“去看你姐姐么?”月扶疏問道。
“去?!苯昝哒f道。
最低等的窯子,比地溝里死老鼠還臭。
江雨眠站在窯子外面,聞到的就是這樣一股味道。
這條街道人來人往,十分熱鬧,路中間有一個狹窄的巷子,穿過巷子往左拐,就到了一處茅草房子前。
這里沒有繁華春樓那種迎來送往之聲,也沒有姑娘們嬌滴滴的笑聲,江雨眠站在門外,看見一個莊稼漢打扮的黝黑漢子推開門走了出來,一邊往外走,一邊系著衣裳。
屋子里頭隱約響起女子時斷時續(xù)的哭聲,間或傳來幾聲男人的粗喘和一些不堪入耳的言語。
那莊稼漢穿好衣裳一抬頭,就像面前站著一個天仙般的女子,模樣是從未見過的漂亮,他系扣子的手都忘了放下來,直勾勾地盯著江雨眠看。
江雨眠越過他,推開掉漆的紅木門走進屋子里。
低矮漆黑的房屋里彌漫著一股惡臭的怪味,一進門就是一個走廊,走廊兩旁各有一排房間,沒有門,用發(fā)黃發(fā)黑的破布當(dāng)門簾擋著,
門口做著一個老鴇打扮的老婦人,手里拿著一把草扇,坐在一個躺椅上,兩腮無肉,眼睛細(xì)長,面相十分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