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后,賀娘子與蘇歷躺在窗邊的兩個小榻上午睡,羽落清放下床帳子,靜靜地躺在了床上,在心里祈禱月扶疏最好不要出關,閉關的時間越長越好,最好功法出了岔子直接死在冰室里面。
但她的詛咒顯然沒有奏效,因為到了晚上賀娘子和蘇歷就抓著她的肩膀潛入了金月皇宮,高空之下,皇宮的所有建筑一覽無余,兩個九品天人幾乎沒有任何阻礙地找到了觀月小筑。
月色之下,扶桑神木上空盤旋著一只巨大的白鳥,三人剛落在樹上,那只鳥便發(fā)出一聲清脆空靈的啼鳴。
一人坐在白鳥上,衣冠勝雪,衣袂飄然,漫不經(jīng)心地朝他們看了一眼,羽落清看到他,身體便如篩糠一般顫抖起來,若不是賀娘子和蘇歷一人抓著她一邊肩膀,恐怕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癱倒在地。
賀娘子這一生見過無數(shù)風華絕代的人,可此刻竟然也怔了一瞬,不禁嘆道:“好一個廣寒醫(yī)仙,好似從月宮下凡的仙人?!?/p>
蘇歷淡淡說道:“吃了毒太歲煉成的丹藥,恐怕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仙了?!?/p>
那人仍坐在白鳥上,居高臨下,聲音淡淡:“今夜倒是來了稀客了?!?/p>
賀娘子笑道:“妾身算不得什么稀客,不過是個剛,出土的老家伙罷了,活了好些個年頭仍舊是俗人一個,舍不得這凡塵俗世,只好在今夜冒昧求藥。”
蘇歷則更為簡單直接,開口便直奔主題:“毒太歲呢?”
月扶疏輕輕一笑:“山崩之后便用來煉丹了,難不成還要與爾等共享長生?”
賀娘子眸光一亮:“藥效如何?”
坐在白鳥上的廣寒醫(yī)仙沉吟不語,他臉色并不欣喜,也沒有永得長生后的風發(fā)意氣,依舊淡淡說道:“神農(nóng)遍嘗百草,死于斷腸草,在下雖有醫(yī)仙之名,但遠不及神農(nóng),終究被太歲所傷,是以未得長生。”
他這話一說,賀娘子與蘇歷都驚住了,風過無痕,聲猶在耳,賀娘子深吸一口氣,說道:“什么,可這長生的機緣并未斷絕。”
羽落清站在賀娘子和蘇歷中間,能感覺到坐在白鳥上的月扶疏往她這淡淡的瞥了一眼。
“一千二百年前仙品太歲出世,又有誰長生了?”月扶疏微微一笑,看向蘇歷,“聽聞有一位擅使弓箭的九品天人吃下了太歲骨,七日后身軀融化,只剩一灘銀水。
蘇歷抿了抿嘴唇。
賀娘子說道:“死在太歲下的九品天人是多了些,可受益的也不是沒有,你們月氏一族容顏不老,壽數(shù)漫長,不就是因為吃了太歲心么?”
羽落清一驚。
原來月氏一族壽命漫長容顏不老是因為毒太歲的心,那吃了太歲骨的九品天人為何會身軀融化?
原來這幫九品天人不辭辛苦地尋找毒太歲是為了長生不死,就沒想到毒太歲這種世間劇毒之物竟還有使人長生的功效,簡直是荒誕又諷刺。
心里正驚疑著,就聽月扶疏說道:“我們月氏一族不僅吃了太歲心,還佐以無數(shù)靈芝仙草煉成了丹藥中和毒性,那些天人前輩修為雖高,卻不懂藥性,只會生吞硬啃?!?/p>
他的聲音淡然悠遠,卻能聽出一絲諷刺和不屑。
賀娘子說道:“不知可否向廣寒醫(yī)仙求一個丹方?!?/p>
月扶疏說道:“在下的丹方都是無價之寶?!?/p>
蘇歷說道:“你的小太歲難道不寶貴么,我們只要她的兩只手臂。”
羽落清雙膝一軟,兩只手臂明明還在身上,卻因她的驚懼開始發(fā)麻發(fā)脹發(fā)抖,這一刻卻好似已經(jīng)離開她了。
巨大的白鳥又發(fā)出一聲清脆悠長的啼鳴,坐在白鳥上的月扶疏突然笑出了聲。
那是一道非常輕蔑的笑聲,羽落清腦后一涼,下意識抬起頭,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天上下起了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