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子同意他去參考,自然會為他作保,但廩生作保的市價在三兩銀子左右,柳天驕臉皮再厚,也不會讓王夫子白白給衛(wèi)文康作保。因而這里就要算上三兩銀子,假設(shè)準備的十兩銀子,扣下來還剩七兩。
第二項是考試收取的費用。如今紙貴,科舉考試用的又都是好紙,本就造價不便宜,再算上層層剝削謀利,光試卷紙這一項花費就不小,再加上組織考試的人手、膳食支出,考棚的打掃修繕,反正七七八八算下來,一回就要收取考生一兩銀子,且不是說你只參加縣試就能退的。當然,讀書人對于不退考試費也不敢有什么意見,自己才學(xué)不足以參加后兩輪考試已經(jīng)夠丟人的了,再鬧不是叫人看笑話嗎。十兩銀子還剩六兩。
第三項是筆墨費用。平時家里窮的用便宜貨也就罷了,考試你敢用試試,不說字跡多難看,光那刺鼻的墨臭味就能讓閱卷的考官皺眉頭,所以再窮的讀書人考試前也是要準備筆墨的。這兩樣加起來算三四兩不過分吧?
柳天驕之前從來沒感受到衛(wèi)文康的筆墨紙硯壓力,是因為他爹以前還存了些,雖說經(jīng)年的不好用,平時將就些也可以,且他用量也節(jié)省。不過再節(jié)省也有用到頭的時候,就算不參加這回的考試,衛(wèi)文康也要想辦法買筆墨紙了,硯實在買不起更好的,先將就。就筆墨紙算下來,十兩銀子最多還剩三兩多。
第四項是來往的路費和住宿費用??荚嚨臅r候這兩樣都是稀缺資源,特別是住宿,考試入場時間那么早,除了本身在縣城里的,誰不得住宿?開客棧的老板也精明,考試期間房費十倍不止,且你總得住個小單間吧,就是在縣城,沒有幾百上千文錢頂?shù)米。吭偌由掀綍r吃飯,考棚里買些熱水這些,十兩銀子多半一文不剩。
有幸考到府試、院試的,路費、住宿和飯錢這三樣成倍往上漲。所以為什么讀書人那么能賺錢,怎么還有窮秀才窮秀才叫的,除了自恃清高啥也不干還奢靡浪費的,就是不甘心境遇一直考試考的。
想著這些花銷衛(wèi)文康就很是頭疼,能參考的喜悅?cè)チ艘淮蟀搿A祢溡差^疼,可他知道什么重要,豪氣地拿出十五兩銀子來,跟衛(wèi)文康說:“考,放心大膽地考,如今家里生意穩(wěn)定,賺的錢夠你每年都考一回的,擔心什么?”
衛(wèi)文康再不是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他知道這十五兩銀子賺得有多艱難,每天起早貪黑,刮風(fēng)下雨的都沒有停下來過,心里自是愧疚。可他看著綿軟,內(nèi)里卻極為堅定,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沒有回頭的道理,勇往直前不辜負驕哥兒的期待才是對他最好的報答。
如今距離二月份的縣試也就兩個月的樣子,趕著溫習(xí)功課都緊張,柳天驕再不讓衛(wèi)文康幫他干活。家里人手緊缺,他就咬咬牙又雇了一個。為著方便,這回雇的人是清水村的,叫金泉,跟邵壯他們幾個一樣,都是從小跟在柳天驕屁股后面跑的。他家家境不好不差,家里四畝水田六畝旱田,算上他一共三兄弟。以后靠著父母攢的這點家底子,自己素日里再做些短工,餓是餓不死的,要想過多好也決計不可能。
柳天驕找他一個是看在從小的情誼上,一個是這人還算老實肯干,還有一個就是他家已經(jīng)在清水村定居好幾代了,在村里的關(guān)系錯綜復(fù)雜,遇到事了少不了人幫襯。還有就是他爹也是個會來事的,在村里還算說得上話。
夫郎考慮得周全,衛(wèi)文康再吃味,這回也不好再反對。雇小包的銀子是三百文,柳天驕一視同仁,給金泉的工錢也是三百文。當然,金泉年紀長些,更加頂用??蓚€子力氣方面,還在發(fā)育中的小包也不差什么,再加上江閔這個小幫工,算來還是公平的。
好不容易過個新年,他們這兒鎮(zhèn)上開工開業(yè)的一般都要十五過后,買東西的也都會提前把過年期間的東西備好,所以這個時候開了鋪子也沒有什么生意,柳天驕便專注著家里活。
話說見天氣沒有轉(zhuǎn)暖的架勢,村里人又坐不住了,年前弄的那些柴火頂多燒到年后,不想把一家老少凍出個好歹,就非得再上后山砍柴。其實村長人品不好,組織砍柴的法子還是不錯,要不是有人懈怠,應(yīng)當也出不了茬子,眾人便還想著跟先前一樣干,只是開路的人要好生選選。
前些年打仗的時候日子過的差,如今村里長成了的大小伙子些就沒幾個特別健壯的。邵壯、金泉他們都是其中的佼佼者,村里人自然便一下子把注意打到了他們身上。原想著還跟以前一樣付三倍的待遇,邵壯他們該爭著搶著去才是,沒想到,話才剛出口就叫人堵回去了。
“后山開路?不成不成,太危險了,去的人又不團結(jié),出個啥事,別好處沒撈著,反倒把我們怨怪上了?!?/p>
帶頭來游說的那幾個聽到這話就不樂意了,“開路的本就報酬豐厚,怎么可能不擔風(fēng)險?再說只要你們小心些,能出什么問題?”
一聽這話,邵壯更是不干了,他外號“傻大個”可不真傻,重點是個高,還有不愛說話瞧著不太靈光,其實他聰明著呢?!皥蟪昴敲簇S厚怎么你們自己不去,反倒來找我們?算了算了,我沒得能耐,負不了責,也賺不了這點柴火?!?/p>
幾人聽著臉色就不好看了,“找你是我們這些長輩給面子,你倒好,本事不大就先喘上了?!?/p>
邵壯冷笑,“我本來就是沒本事的人?!?/p>
那幾人氣得拂袖而去,“不干就不干,當誰求你呢。要我說李家也是個沒眼光的,看上你這么個不能擔事的女婿?!?/p>
邵青皺眉,這幾人說話也太難聽了,哪有求人不成就污蔑人家人品的。只是他一慣不愛與人爭執(zhí),想說些話給他兒子撐腰,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說些什么。
方桂花卻是再也頂不住,掀開簾子就從里屋走了出來,“大過年的怎么還有瘋狗上我家吠叫?”
這跟直接罵人是瘋狗有什么區(qū)別,那幾人臉色鐵青,“邵青家的,你嘴也太不干凈了些?!?/p>
全村子都出了名的潑婦方桂花哪里會被這幾句話頂回去,立馬冷笑道:“我男人都沒說我嘴巴不干凈,輪得到你們這幾個老蒜頭說?開路的活那么好怎么不自己去,不叫自家子孫去,一天就惦記我家邵壯,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幾家都絕戶了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