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楚音的聲音低沉下來,在蕭瑟的庭院里回蕩,“楚蔓蔓的身份被發(fā)現(xiàn),鎮(zhèn)南王府的布局被迫中止,但他們絕不會容許當(dāng)年‘清場’的真相有絲毫泄露的可能!尤其,是那些可能還記得‘那日’情形的……知情人?!?/p>
楚懷謹(jǐn)?shù)纳眢w猛地一僵,如同一桶冰水從頭頂澆下,瞬間明白了楚音的未盡之言。
他眼中的震驚迅速被一種徹骨的寒意和絕望取代。
“你是說……”他的聲音艱澀無比,“父親和母親……他們當(dāng)年……”
他回想起多年前那場意外后的搜尋,母親撕心裂肺地哭嚎,父親四處奔走最終絕望的沉默……他們作為父母,是離那場“意外”真相最近的人!
哪怕他們不知道細(xì)節(jié),但只要他們還活著,就可能成為有心人撬開真相的鑿子!尤其現(xiàn)在,楚蔓蔓的身份和死因成了導(dǎo)火索!
“那……那他們……什么時候……走……?”
“走”這個字,他用得極其委婉,卻充滿了生離死別的錐心之痛。
楚音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那氣息如同利刃刮過喉嚨。她抬起眼,目光穿透兄長眼中彌漫的痛苦陰云,清晰地宣布那個殘忍的時間節(jié)點:
“就在今晚?!?/p>
“子時?;食撬舅览巍懿谩!背舻穆曇羝降脹]有一絲波瀾,每個字卻冰冷得令人窒息,“斬立決。圣諭已下?!?/p>
楚音沉默地看著楚懷謹(jǐn)伏的悲鳴。
許久,那劇烈的抽搐才漸漸平息下去。
楚懷謹(jǐn)掙扎著抬起頭,臉上涕淚交橫。
“音音……”他聲音嘶啞,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我想……見他們……最后一面!只要允我見他們最后一面,從此后,你讓阿兄干什么,阿兄就干什么!”
……
夜色如濃稠的墨汁,沉重地覆蓋著整個云京。
皇城司死牢所在的西角院外,死寂一片,只有巡邏衛(wèi)兵沉重規(guī)律的腳步聲在高墻下回蕩,更顯得此處森然可怖。
一輛掛著封家徽記的青布小馬車在夜色掩護(hù)下,悄無聲息地停在一個不起眼的側(cè)巷口。
車門打開,身著素凈宮裝、面上罩著輕紗的楚音先走了下來,她身后跟著一個穿著灰色粗布短衣、頭戴斗笠、帽檐壓得極低的“小廝”。
“小廝”身形削瘦,走路時微微佝僂著背,步履有些沉重,正是經(jīng)過簡單易容的楚懷謹(jǐn)。
楚音上前,對守門的衛(wèi)兵亮出一樣?xùn)|西——一塊刻著特殊符紋的烏木令牌。那是她從特殊渠道獲得的、能夠短暫進(jìn)入此處最高級別牢區(qū)的信物。令牌在幽暗的火把光線下泛著冷光。
守衛(wèi)的衛(wèi)兵頭領(lǐng)眼神銳利地掃過令牌,又看了看楚音和她身后的“小廝”,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和不易察覺的警惕,最終還是側(cè)身讓開了路。
沉重的鐵門打開一條狹窄的縫隙,濃重的血腥、霉味和絕望的氣息撲面而來。
穿過一條光線昏暗、空氣中彌漫著凄厲呻吟和絕望嘆息的長長通道,盡頭是一間特制的、沒有窗戶的獨立牢房,厚重的鐵門上有兩道巨大的精鋼門栓。
當(dāng)值獄卒早已得到吩咐,無聲地打開鎖鏈。伴隨著令人牙酸的“嘎吱”聲,鐵門被推開一線。
牢房內(nèi)潮濕陰冷,只有墻壁上一支小小的火把搖曳著微弱光芒,將兩個人影投射在布滿污垢的墻壁上。
楚候夫人頭發(fā)散亂,形容枯槁,靠在冰冷的墻壁上,眼神空洞地望著虛空。楚候則盤腿而坐,背脊依舊挺直,但臉上的溝壑深如刀刻,透露出一種深深的疲憊和認(rèn)命般的平靜。
當(dāng)腳步聲在牢門前停下,楚候抬起頭,渾濁的目光看向門口。
楚音走了進(jìn)來。她沒有摘下臉上的輕紗,只有一雙沉靜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線下異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