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亞的面孔柔軟靦腆,她的氣勢卻兇巴巴,偶爾笑起來時富有歐美女人的明媚張揚,一時間看愣了不少小伙子,引得他們一個又一個忐忑地走上來,又一個接一個地離開。
“美麗的小姐,我是否有榮幸邀請您——”
“沒有,”她托著下巴說。
被拒絕的人露出錯愕的神色,不甘心地再接再厲:“呃,我想……”
“既然想也沒用,那還是不要想了?!?/p>
她跟阿諾德說自己意語不好,這話是假的。還在看守倉庫的時候,她甚至和同僚學(xué)了幾句尖酸刻薄的罵人話,忍了忍畢竟沒說。
被拒絕的人只好悻悻而歸,在同伴和餐館老板的調(diào)侃中竭力挽回自己的面子,結(jié)果空氣中的氣氛變得更加歡快,大家都笑了起來。
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稻川秋只覺得百無聊賴,撇著嘴舉著餐叉,不一會兒把端上來的披薩戳得渾身是孔,自己卻一口都沒吃。
她對食物至今不太喜愛,但彭格列里的食物都是新鮮的、美味的,不用擔(dān)心是否吃一口時發(fā)現(xiàn)里面鉆出蛆蟲,而不用捏著鼻子把發(fā)酸的食物越過舌頭、直接塞進喉嚨,最后梗著脖子咽下去。
她慢慢接受了食物,吃得越來越多。但現(xiàn)在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不是改變了不再厭惡食物,不過是她接受了彭格列。
幾個月過去,城鎮(zhèn)又更繁華了一些,除了商販和居民之外,還能看到一些來自外地的游客。有個女人正在和商販討價論價,買一個據(jù)說羅馬傳下來的舊鼻煙壺,附近正好有一個車站,一群孩子聚在一起,攔著從車上下來的紳士,問他們要不要跑腿將他們的行李搬回家,還有人在尖聲售賣著自己的勞動力:他是個掃煙囪的。
一列車隊緩緩靠近,跑腿們涌上去,試圖找些活計。一個管家似的男人大聲呵斥著他們,突然,明顯精美也更加昂貴的車子被推開了窗,里面的人懶洋洋地說:“好吵啊?!?/p>
管家似的男人一下子戛住了脖子,小聲地回應(yīng):“少爺……”
“我餓了,”那個人說,“這里不是已經(jīng)進了彭格列的地盤了嗎?休息一會吧。我要吃東西?!?/p>
他的聲音既慵懶又理所當(dāng)然,管家似的男人沒有異議,于是車隊徹底停了下來,為首的少年從車上跳了下來,差點兒一個趔趄,好險被男人扶住。
他仿佛睡不夠似的,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眼角沁出生理淚水,接著隨手一指道:“我要在那兒吃?!?/p>
男人大驚道:“您怎么能吃平民的食物呢?又臟,又不好吃,您不會喜歡的!”
稻川秋聽見他這句話,又想翻白眼又想點頭。因為她也覺得這里的東西不好吃,但那個男人批判它們的時候無形中把她也罵進去了。
小少爺說:“我還沒吃過,你怎么知道我喜不喜歡?”
“而且,”他小聲嘟囔,“我總得習(xí)慣吧。我以后肯定常來這里。”
男人的表情劇烈變化,最后拗不過他,只能看著小少爺走進店里,發(fā)現(xiàn)四處坐滿了人之后,跑到一個女生面前,敲敲桌子,問:“能拼桌嗎?”
雖然用的是問句,但他沒等回答就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小少爺這輩子還沒有被人拒絕過,他也不覺得自己會被拒絕,所以一點兒不好意思都沒有,而是揚了揚下巴,又問她:“你在吃的是什么?我怎么看菜單上好像沒有?”
稻川秋看了看自己的披薩。
……它已經(jīng)被她禍害得不成餅形。假如披薩也有地獄,它一定很愿意用自己下十八層煉獄、身上散滿菠蘿的代價來換她好看。
她眨了眨眼,無辜地說:“新品手撕披薩,你要吃嗎?我可以讓給你?!?/p>
小少爺問:“沒聽過的名字。好吃嗎?”
“你吃了不就知道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