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可惜的是,她嗅了嗅,只嗅到了沾在衣襟上的濃烈酒味。
她喝了好多酒。
稻川秋對酒并不陌生,她十三歲那年就開始喝酒。但一直到現(xiàn)在,她也很可悲地對酒精沒有抵抗力。她很容易醉,
而她醉的方式也很獨樹一幟。若不是長篇大論地書寫,她便得鬧出點幺蛾子——大抵能這么說——來揮發(fā)在肝臟中纏繞的酒精。
喝醉的人最無理取鬧。喝醉的人膽子最大。
于是,在幾人低聲爭論誘餌人選的時候,她慢慢挪動腳步,往門的方向前進(jìn)。
她要出去。
她的動作太輕微了,她的腳步太熟悉??傊?,就是這樣的理由,讓降谷零等人聽到門扇被推動的聲音、愕然抬頭時,才發(fā)現(xiàn)那個站在門邊的人居然是稻川秋。
——她想做什么?!
剎那之間,降谷零忘了窗外的街道上還有一個瘋子,瘋子手里還有槍;他頭一次恨自己跑得那么慢,近在咫尺的距離偏偏他抓不住她的衣袖。
稻川秋察覺到他們驚恐的目光,微微彎了眼尾,算是一個笑容。這笑容促狹、有惡作劇成功的得意,然而一點畏懼都沒有。醉鬼怎么會怕呢?
降谷零眼睜睜看著她走出門外,肩膀被諸伏景光按住往下倒。平日里冷靜而溫和的發(fā)小此時語速急促:“不能出去!一下子出去太多人會打草驚蛇!”
降谷零的腳步僵在原地,而那道熟悉的腳步聲已經(jīng)輕快地離去。
松田陣平恨恨地捶了一拳木板?!斑?!”一聲悶響:“那混蛋!”
萩原研二沒有糾正他的稱呼,沉著臉。
伊達(dá)航是最快冷靜下來的:“計劃有變,加上稻川同學(xué)的份,我們先……”
稻川秋全然不管居酒屋內(nèi)幾人驚濤駭浪的心緒。她踩在燈光熄滅、月色涼白的街道上。好輕飄飄!酒精在她身體里蹦跳,四面八方的情緒涌上來,嗚哇!
她微微瞇起眼睛,風(fēng)掀起她的短發(fā),將她的羽織大袖吹得獵獵鼓起,而后悠然長去。在這氣氛詭異的街道中,她那樣的神情叫她整個人看上去像一只降臨塵世的精魅鬼怪。
如此突兀詭異的閃亮登場竟然鎮(zhèn)住了發(fā)瘋的中年男人。他竟有片刻的遲疑,反應(yīng)過來后語氣更加瘋癲:“你是誰……你是誰!你不是奈美!奈美在我這里!騙子!騙子——?。?!”
凄厲的叫聲中,他抬起了手,槍口直對稻川秋的心臟。只需要扣動扳機,子彈穿膛而出,射進(jìn)她的心臟里,她就會死。
——好精準(zhǔn),好槍法,好好玩吶。
“好奇怪,”稻川秋仿佛沒有看到他手中的槍。女生歪了歪腦袋,臉頰上酡紅的醉意讓她看上去醉眼迷蒙。然而,她說出的話卻讓中年男人驚出了一身冷汗:
“——你一點悲傷、痛苦、迷亂的情緒都沒有。你很冷靜嘛。你想做什么?”
扳機久久不被扣動。她隨意打量他的表情,扔出幾個可能,“蓄意謀殺然后靠精神病脫罪,無聊了想要打幾發(fā)子彈發(fā)泄,被某個組織威脅所以要完成sharen任務(wù)——喔?!?/p>
她笑了一下,語速飛快,有著醉酒的人所不能有的敏銳:“你被威脅了。他們給你布置了任務(wù)。你沒有辦法ansha,所以用光了你本就不多的腦細(xì)胞,決定來個渾水摸魚?!?/p>
“在這個途中,殺掉幾個人,對你來說,也只是計劃的一環(huán),對不對?”
她的笑容簡直是精怪的。沒有為人的情感,而帶著無機質(zhì)的審判,讓人不寒而栗。她的嘴唇吐出輕語,是詢問也是陳述:“我說得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