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這不公平。
倘若能夠輕易忘卻,我們的冒險又會有誰人傳說。
萩原研二望著眼前之人的眼瞳,那被手指摩挲到起了邊的照片、在記憶中被回想太多次有些扭曲的面龐、朦朦朧朧的夢中的虛影,忽而落到實處。
她的眼睛恍若當(dāng)年,停留在他們離別的當(dāng)初;恰好,他們還陷在那年走不出來,看著她以為穿越了時空。
“痛嗎?”
松田陣平突然問。
“……什么?”
“baozha的時候,你會痛嗎?”
他沒有問她在其他世界認(rèn)識了誰,沒有問她是否對其他人有了感情上的偏向,沒有問她是否已決定拋棄他們。
他只是問,痛嗎?
松田陣平?jīng)]有直面現(xiàn)場,他是趕回來時看淡了二手的卷宗?!暗巧夏μ燧喓蟛痪?,直面baozha”“沒有找到尸體”“疑似高溫中……”諸如此類的字樣像密密麻麻的玻璃纖維,插入他的心臟中,讓他拔不出來,動一動就生疼。
他做過的光怪陸離的夢,夢里他當(dāng)時也在現(xiàn)場,baozha的時候,他背后長出了翅膀,將他帶上高天,像只飛蛾一樣撲到她在的摩天輪艙房,救不了她,那就一起死吧,他想,倉庫的火熊熊燒起來,他在明亮不已的火光中抱住她——
超新星爆發(fā)了。
因他距離如此之近,他的靈魂受到致命中微子的攻擊。
他的眼皮融化了,青年的眼球裸露在空氣中,他劇烈喘息,感到肢體的幻痛。
醫(yī)學(xué)上將幻痛指為難以根除的痛苦,大多數(shù)它出現(xiàn)在截肢的病人身上:他們認(rèn)為他們的已經(jīng)失去了的肢體正在發(fā)出劇痛。而醫(yī)生對此手足無措,他們無法緩解不存在的肢體上的疼痛。
幻痛是無法根除的,于是松田陣平每做一次夢,就會感到無可消解的痛苦:正因為他清楚地知道她的死亡,所以他甚至沒有任何措施來將她從他的生命中連根拔出。
他在每一個痛苦的瞬間,想,她是否會比他更加痛苦?
“……”
是有的。
四肢都融化的痛感,在灼燒之中將身體蜷縮起來、安慰自己過了這段時間之后就能夠恢復(fù)如初,但痛苦不斷涌上來……
她囁嚅著嘴唇,本想說,一點也不痛苦,我可是土豆勇者,怎么會像你這樣的凡人一樣疼痛。
到了最后,她垂下了眼,睫毛在眼底投下陰翳。過了好久她重新抬起眼睛,鉛灰色的眼珠像荒原上的明亮的月光。
“有一點,”她說,“但因為見過了你們,所以我也很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