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第2頁）

最初得來不易的實驗室，此刻看來，居然也狹小逼仄，不過如此。

卡梅尼攏著長發(fā)，她雙手交握，掌心下是一根鑲嵌了控制器的權杖。她凝望著面前光影交織的屏幕，忽然道：“你回來……竟然沒有告訴我?！?/p>

“如果我永遠知無不言百依百順，你是不是就要在我面前偽裝一輩子?！币潦菜柕?，“你完全變了，創(chuàng)造新世界的人沾著滿手血腥?！?/p>

阿妮默默看了自己的手一眼，雖然她現(xiàn)在其實沒有自己的視角。

“那是舊世界的血。”卡梅尼道，“把舊世界陳腐的秩序鮮血淋漓地踩在腳下，有什么不對？伊什塔爾，你明明驍勇善戰(zhàn)，卻保守得近乎迂腐。為了未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你看，這不就是我們的成果嗎？連你引以為傲的一切，也都建立在我手里的血腥之上?！?/p>

阿妮先是悄悄點點頭，然后馬上反應過來對面是媽咪，又搖搖頭，真誠地想，雖然你說得有點歪理，但我還是不能幫你說話。

“……卡梅尼。”伊什塔爾的神情變得十分復雜，“我有些……認不出你了。你……你為什么這樣對我說話?！?/p>

在兩人幾十年的友誼之中，從來沒有過一次學術之外的爭吵。

這是唯一一次，連卡梅尼自己在說出這番話之后都有些愕然，她轉過頭看向對方，半晌，道：“你早就該認不出我了，我老了。”

“這不是年齡的……”

“這也有年齡的原因。”她打斷伊什塔爾的話，“你不是人類，你是長壽種族，你不明白……你一直都不明白我的壓力和焦慮，我要創(chuàng)造一個新世界，這個世界必須在我眼前，而不是等我死后，再由一個什么亂七八糟的人接我的班?！?/p>

“我會創(chuàng)造出一個世外桃源，”卡梅尼望著她的眼睛，喃喃道，“新的種族沒有壽命限制、沒有疾病，沒有生存資源的限制。新種族會脫離生老病死，在我成功后，將免除一切的戰(zhàn)亂和災禍……”

她創(chuàng)造的智械確實脫離了生老病死。

然而這份脫軌的理想發(fā)展到今天，智械族連“休假”的概念都沒有。阿妮覺得她的新世界也沒好到哪兒去。

天使連觸手片都只能偷偷看。

此刻，亦是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后。天穹項目組的主要工作場所已經轉移離開，這個實驗室只有清潔機器人反復往來，里面那些珍貴的手稿和兩人工作生活過的痕跡，被消磨得像是一幅彩墨淡去的畫。

伊什塔爾已經很久沒有來過這里了。

她走向卡梅尼。只是一絲的破綻，就能牽連出對方幾十年來無盡的越線，在這樣晴天霹靂的變故之下，伊什塔爾緩慢地深呼吸，仍舊讓自己的情緒平和下來。

她抬手按住對方的肩：“我不想你這么做?！?/p>

“你規(guī)勸得晚了。”卡梅尼道。

她這句話并不像辯解，反而有一種在心中盤桓許久一般，每一個字都經過反復咀嚼揉搓般落在兩人之間。卡梅尼盯著她的臉龐：“你是先背棄我的?！?/p>

伊什塔爾流露出不解的目光。

“你選中了我，我應該做出點成績看看?！彼曇粑?，“現(xiàn)在的一切都還不夠，伊什塔爾，我會做出讓你耳目一新的成果，讓你知道你的選擇正確無比……我已經是你所有朋友當中最有能力、最能給你助益的那個，你卻還是頻繁離去，你還是不斷去結交新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