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啥話?感情就講究一個緣分?!倍瘟④幨种庵糁ドw,搖著頭嗐了一聲,“該著咱倆沒緣?!?/p>
“二哥你還別嘴硬。有緣沒緣,咱倆相處的時候,你也沒這么自在過?!庇噙h洲食指點著自己的眉心,模仿起段立軒蹙眉的表情,“瞅我的時候總這樣兒,像瞅個dama煩。”
“胡扯。二哥沒嫌你麻煩過?!?/p>
余遠洲沒說話,低頭看著茶幾。淡黃色的小托盤,扔著層層疊疊的草莓葉。像日落圖上的椰子樹,溫馨得情意綿綿。
他又抬起頭,環(huán)視了一圈這個家。
陳熙南嫉妒余遠洲。余遠洲又何嘗不嫉妒陳熙南?嫉妒他有一顆健全的心,能從人堆里挑出最好的那個來愛。
俗話說魚找魚,蝦找蝦,土豆找地瓜。怎么自己偏像那老太太沒了牙,專撿最爛的骨頭阿巴阿巴?
陳熙南一張嘴,滿口都是情話。丁凱復(fù)一張嘴,滿口都是獠牙。人倆是天造之和,他倆是瘸驢破磨。恨啊,斗啊。喊得雷聲陣陣,勢必要分出你死我活。可真到下刀的時候,又念起對方的好兒。就那么一點點,白粉兒似地嘬著。直到嘬成了鬼,也是不肯撒嘴。
余遠洲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覺得有幾分發(fā)熱。流淚的沖動哽上來,讓他禁不住想要自我虐待。于是他選擇用一種近乎難堪的方式,去把曾經(jīng)和段立軒的曖昧全盤否決——自戀又自卑的人啊,在內(nèi)心深處,總覺得自己配不上幸福。
“你別看我生了病,但眼睛還清楚。我是一個自戀的人。二哥也是。兩個自戀的人組團打仗,出現(xiàn)點火花太正常。也許我的長相,曾讓你有一點點動心。但那種動心一瞬就可以發(fā)生,不需要有任何的了解。至于后面你的那些付出,與其說是動心的延續(xù),不如說是一種痛苦的情誼。或許還有一點男人的自尊,比如說不想輸給…”余遠洲的聲音戛然而止,猛地閉上眼。喉結(jié)大幅地震顫,好似在咽一根釘。
段立軒看他狀態(tài)不對,連忙拍他胳膊:“洲兒!哎!二哥家呢!不怕,二哥家呢!”
余遠洲沒說話,抓著xiong襟的手劇烈哆嗦。扥下的袖口處,露出赤紅的割腕疤。像兩條交錯的蜈蚣,要順著手腕鉆進xiong口。
段立軒一看叫不醒,索性站到他跟前。倆手揪著他耳朵,大力地前后搖撼起來。一邊搖還一邊神叨:“忘了!趕緊忘了!唵嘛呢叭咪吽!”
他腕上戴了個水墨方鐲,哐哐鑿著余遠洲的顴骨。不知道是晃和鑿哪個起了效,余遠洲還真就清醒了。不僅清醒了,還表現(xiàn)得非常有求生欲。倆手在空中胡亂推著,幾乎要喊救命:“二哥…?!纭瓏I?。?!”
段立軒聽他干噦,這才停下手。扳著他肩膀上下打量:“好了?”
“勻了?!庇噙h洲仰在沙發(fā)上,緩了好一會兒世界才停轉(zhuǎn)。從提包里摸出藥,接過段立軒遞上來的溫茶水。他不想把話題轉(zhuǎn)到自己身上,沒等咽了藥就續(xù)上剛才的話茬,“這回你有了陳大夫,回頭再一想,估摸比我看得還真注?!?/p>
段立軒不置可否地沉默了會兒,像是在思索。半晌后端起陳熙南的白瓷杯,喝了一口冷狗剩。微微點著頭,承認(rèn)了余遠洲的說法:“你腦子是比我利索?!?/p>
“不是腦子利索,是經(jīng)歷得太多。自己這么說可能有點那個,但我從小就不缺人喜歡。數(shù)不清收到多少情書,都寫著余遠洲我喜歡你?!庇噙h洲指著自己的臉,強兜著兩泡眼淚,“可喜歡我什么呢,無非也就是這身皮囊。世人都想要漂亮,我卻夠夠的了。沒有力量的漂亮,和孽障一個樣!”
段立軒左腳踩著沙發(fā),下巴頦放在膝蓋上。憐憫地看著他,惆悵地嘆息:“人家都說紅顏禍水。你這水沒禍到別人,全禍自己身上了。挺板正一人兒,他媽的什么破命呢?!?/p>
余遠洲抽了張紙巾,疊了兩折后摁上眼睛:“俗話說不破不立,這回我也算是掉到了谷底。沒有好路走,心里頭反而寧靜?!?/p>
倆人對著沉默,氣氛有點沉重了。余遠洲收拾好情緒,再度轉(zhuǎn)移了話題:“剛才陳大夫說46處淀粉沫,是不是說你身上的傷口?”
“有這話來著?沒仔細聽?!?/p>
“又來?!庇噙h洲往前探身,皺著眉嚴(yán)肅道,“你不肯讓我還錢,至少得給我看看欠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