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有良心?!倍瘟④幍皖^扣著手指上的繭,小大人似的承諾,“我和爸現(xiàn)在欠了你的,等我長大,都還你?!?/p>
段昌龍本來還是樂呵呵的,聽這話驀地沉了臉:“誰教你的?”
段立軒一聽這口氣,知道老叔生氣了。也顧不上細想,撒丫子就跑。段昌龍大步追上,照著他屁股蹬了一腳。
段立軒被踹飛出去,撲了個狗啃泥。雖然是沙地,手掌膝蓋也挫破了皮。一顆晃動的大牙磕掉了,滿嘴血腥。他呸出蛀黑的乳牙,哇地就哭了。
“疼不?”段昌龍問。
“草你媽…嗚…疼…”
“疼就對了。讓你該學(xué)的不學(xué),不該學(xué)的瞎幾把學(xué)。不想扛別扛,養(yǎng)不起別養(yǎng)。扛了,就不嘟囔。養(yǎng)了,就甭算計?!倍尾埩嚯u崽子似的提溜起他,夾在咯吱窩底下給抹眼淚,“小屁兒你記住了。誰欠你老叔,你都不欠。沒你,老叔該咋活也咋活。有你,老叔他媽活得樂呵。嗯?掉的這啥啊,你甩籽兒了?”
段昌龍的口氣很兇,嗡嗡地在耳邊震蕩。手掌粗糙,砂紙似的磨著臉。瓜子、摩絲、還有夏日干燥的土腥。糅雜在一起,變成一種混沌的氣味。不太好聞,有點像老人脫下的秋衣。
但很奇怪,那竟是段立軒
和鳴鏗鏘-68
從棲鶴園出來,段立軒沒開去蜀九香,而是去了慈懷素齋。
這是陳熙南第一次來,好奇地四下打量。寬敞的大院子,積雪皚皚。當(dāng)間掃出兩條小徑,通著兩間大平房。
“這地兒是我老叔買的,本來尋思安置他那些老兄弟?!倍瘟④幹附o陳熙南看,“這間是他蓋的,那間是我蓋的?!?/p>
“叔的老兄弟呢?”
“死的死,走的走。都他媽要面兒,不樂意跟我這個小比崽子混。”段立軒掀開棗核門簾,抬手指了下,“最里邊那屋兒。”
陳熙南一進門,迎面就是股熱氣。煙霧繚繞里打著一排佛龕,供奉著各路神仙。香爐前擺兩只陶瓷的大藍孔雀,翎尾處做成了托盤。一盤蘋果,一盤芒果??兹赶露阎怙灪退Ю?。
段立軒拿了倆芒果,吹了吹香灰,回頭塞給他:“這冬天芒果好玩意,明兒給你當(dāng)早飯?!?/p>
陳熙南接了芒果,又往供臺上瞄:“二哥,再拿個梨?!?/p>
段立軒嫌棄地白他一眼,伸手拿了個梨。抵在腦門上,振振有詞地賠禮:“老佛別怪罪,這他媽是個饞b。”
倆人正說著話,從里走出個精瘦女人。穿著黑棉服,拎了兩捆菠菜。笑著比劃了幾下,又往后廚的方向指。
段立軒點點頭,示意她去忙。
陳熙南正看那女人的背影有幾分眼熟,段立軒問他:“哎,你還記得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