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2頁）

社會就是個大朝廷，處處都有三省六部。

陳熙南所在的神經(jīng)外科，腕兒最大的是應(yīng)教授。不過他身兼數(shù)職，不怎么在政。老大不在，下面的二把手各懷鬼胎?？剖依锟偣?8個醫(yī)生，分了3個醫(yī)療小組，組長各自立山為王。

陳熙南的組長姚光平，職稱是三人里最低的，也沒什么拿得出手的學(xué)術(shù)成就。加上人比較老實，就成了被排擠的那個。頭領(lǐng)沒鋼兒，連帶著下屬也受氣。尤其陳熙南，隔三差五就挨頓呲兒。

他能力出挑，但為人孤僻冷傲。從不與人閑聊，看人還不聚焦。不管跟他說啥，都是掛著假笑走神兒。不管使喚他干啥，都是一個屁勻十六悠放?？梢坏綄I(yè)搶答環(huán)節(jié)，這人又像打了雞血。叭叭得頭頭是道，天天臭顯能。剛來一年就就襯一墻錦旗，比組長掛得都密。

他這錦旗也不招人待見。人家患者送的錦旗，都是感恩夸贊。什么醫(yī)術(shù)精湛、妙手回春、華佗在世。

而他這邊，都是花式表白。什么‘割得超快，長得賊帥’，什么‘十拿九穩(wěn)，少你一吻’。掛起來不倫不類、莫名其妙。

所以除了應(yīng)教授，其余人都不咋喜歡他。尤其另外兩個組長，對他頗有微詞。沒事得找事，沒刺得挑刺。好像不挑刺，顯得他倆沒價值。

就像今早，陳熙南明明已經(jīng)找好代班，連去東城的高鐵票都買完了。結(jié)果被別組的老登硬生生叫回去，一通撒威風(fēng)。左一句沒規(guī)矩，右一句窮嘚瑟。無非因為沒跟他打招呼，覺得不被看在眼里。

陳熙南站在科室的飲水機旁，被熊得跟小菜兒似的。連道歉帶認錯，七點半才勉強脫身。

調(diào)休泡湯了不說，連早飯都沒來得及吃。這個時間段，門診大廳已是人聲鼎沸，診臺被圍得水泄不通。

普通門診和專家門診不同，講究得就是一個速度。一天能放六十來個號，十來分鐘就得看完一個。陳熙南是嘴說著手寫著，一刻都沒歇著。等最后一個看完，已經(jīng)是晚上六點。

明天工作休息，但他要去實驗室。應(yīng)玉敏申領(lǐng)了四個國家級在研課題，兩個市級課題。為此成立了12人的研究團隊，他也從屬其中。一早他要跟團隊成員開會，匯報項目進度。下午還要回醫(yī)院，收集患者血樣。

就這樣馬不停蹄，到頭來也劃拉不著幾個錢。

科研團隊的薪酬，一個月4千塊。平均到所花費的工時上，不過一分鐘一塊；

普通門診掛號費12塊。每人看12分鐘，仍舊一分鐘一塊；

一臺腦外手術(shù)，人工費兩千。整個團隊分攤，算進陳熙南錢包的，還是一分鐘一塊。

不管他學(xué)歷多高，技術(shù)多好。反正他的市場價，就是一分鐘一塊。

所以對于他來說，每一塊錢都是實打?qū)嵉难瑰X。而每一分鐘的休息，說是貴若千金也不為過。

他向來不是個慷慨的人，卻是總為了段立軒揮金如土——今晚他本打算回家寫報告，但到底還是跳上了高鐵。

溪原到東城不遠，高鐵不過倆小時。天昏昏欲睡，又飄起了雨。和車反方向地奔走，互相撲撞。一陣又一陣，簌啦啦，簌啦啦。陳熙南枕著背包，在昏暗的天光里淺寐。

為什么要去。去了又能怎么樣？

可在愛情的威力下，自主只是一種幻想。想讓自己不喜歡他都不行。想讓自己不去都不行。哪怕心碎成了二維碼，掃出來還是‘我好想你’。

雨，一忽兒落，一忽兒停。

人，一忽兒夢縈，一忽兒又夢縈。

想你。好想你。像一顆石子沉默地沉入水底。

晚上十一半點，他終于趕到了伍田醫(yī)院。這是一家境外資本入駐的民營醫(yī)院，費用是普通公立的三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