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碰愛情。愛情。呵。這曾經(jīng)他不屑一顧的東西。幼稚無聊的東西。本以為只要勾勾手指,就能輕而易舉能得到的東西。
可怎么比這52°的白酒還要嗆、沖、辣。從口腔沖進眼睛,從喉嚨燙進胃里。轟得他暈暈乎乎,嘴唇上浮了一層白毛汗。像是一圈白胡子,人都跟著顯老了。
這時段立宏也放下酒杯,話里有話地感慨:“哎呀,這人和人的差距就是大。阿軒無意間幫你一回,你都這么記心上。有些人,無論給他多少,都是個無底洞?!?/p>
“二哥的傷,我沒問過原因。但我一直很在意?!标愇跄蠈Χ瘟④幰酝獾脑掝}沒興趣,直接了當?shù)貑柕?,“到底是誰干的?怎么能下這么歹毒的手?”
“跟人搶對象打起來了。”段立宏有意模糊自己的原因,直接把這事定性為爭奪配偶權(quán),“純他媽瘦驢拉醬屎?!?/p>
陳熙南指甲掐著眉心,從指縫里觀察段立宏的表情:“能讓二哥搶到這份兒上,想必是個絕色佳人?!?/p>
“佳屁?!倍瘟⒑晏统鰺熀?,往陳熙南那邊遞了下,“跟你倆我不嫌磕磣,是個男的。”
“我不抽煙,您請便?!标愇跄贤屏讼率?,頗有意味地笑了笑,“二哥他,喜歡男人?”
“嗯。你別說出去。咳!”段立宏亮著嗓門咳了聲,叼了一根煙點火,“阿軒這上不咋正常,男女都劃拉。這些年處得污污糟糟,比東漢末年都亂套。但這回,我瞅他也是動了真感情?!?/p>
鍋里的油嘣了下,濺到陳熙南雪白的小臂上。他抽紙擦拭,擦罷將紙巾一點點捻進手心:“嗯,怎么看出來是真感情?”
“給人家買了套別墅,拿了兩百萬現(xiàn)金?!倍瘟⒑旰袅丝跓煟瑹o奈地苦笑,“阿軒他吧,是個獅子座。你別瞅他平常牛逼轟轟,其實半點心眼子沒有。自個兒住六十來平小房,給人家送三百平別墅。就這傻玩兒楞,誰逮都能占著香香兒?!?/p>
陳熙南又發(fā)了會兒呆。他的臉很紅,是一種憤怒的紫紅。半晌,他抬手給自己倒了杯酒,仰頭掫了。
“拿了不老少,都不來看一眼?。俊?/p>
“來不了?!倍瘟⒑晟熘备觳?,在煙灰缸里撣了兩下煙灰,“東城有個狗b,姓丁,我們道上都叫他大瘋狗。這人本來是他包的小白臉兒,不知道咋勾搭上的阿軒。在溪原呆了倆月,前陣子被瘋狗揪走了。這虎b裝大花定眼子,找瘋狗決戰(zhàn)去了。瘋狗那還算是個人?那純就是個大nē鬼,sharen都不打錛兒。”
陳熙南再度沉默了。左手揉攥著紙團,右手僵硬地倒酒。
段立宏也習慣了他一杵子一屁的節(jié)奏。說罷埋頭吃菜,等著他給反應。
但這一次,陳熙南的沉默異常之久。段立宏都要吃飽了,這才想起來對面還坐個人,抬頭看了眼。
就這一眼,他筷子差點沒拿住。
陳熙南坐得很規(guī)矩,表情也閑靜。但雙臂隆滿藍色靜脈,脖頸暴起y形青筋。甚至連眉尾,都猙獰出血管。
眼鏡蒸滿了霧,像厚重的磨砂玻璃。玻璃下壓著兩口黑井,好似要把一切都吸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