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那你歇吧?!倍瘟④幾叩酱斑?,貓著腰往外看。溫柔的美麗世界,一股腦地撲進眼:院墻上蓋著厚厚一層黃茉莉,噴泉似的。飛濺到了窗前,炸出一捧金燦燦的小星星。墻外是市區(qū)的街道。路燈、車燈、信號燈,五彩斑斕,像裝在玻璃罐里的老式水果糖。
段立軒看得有點糊涂。分不清這到底是簡陋還是樸素,是復古還是窮苦。
也可能世間本就不存在美景。所謂美景,不過是心境的倒影。
即便沒回頭,他也知道陳熙南在看他。他能想象出鏡片后那灼灼的目光,還有啃嘴笑的傻樣。
陳熙南的確在看他,也的確咬著下嘴唇。段立軒賞美景,陳熙南賞佳人。
炭灰色的九分褲,珊瑚紅的唐裝衫。輕飄飄的料子被風鼓起,像一柄撐開的油紙傘。沐浴在明黃的花簇間,溫情又爛漫。
陳熙南走上前,把手伸到傘底下去。摸到一對兒軟乎乎的小文鳥,仰著硬硬的喙。
段立軒扯住他的手腕,又開始裝正經(jīng)人:“不說出去吃飯嗎?”
“嗯,去?!奔毠纷θ耘f死皮賴臉地往里鉆,“等一下就去?!?/p>
陳大夫的話是可信的,但陳樂樂的話是不可信的。尤其是‘小小’和‘一下’,基本等同于一般人的反義詞。
倆人在窗戶邊黏來黏去,啃上啃下。直到天全黑透了,才終于分開。臨出門,段立軒來了點尿兒。把手包往桌上一撂,鉆進了洗手間:“等會兒,我先噓一個?!?/p>
一進去才發(fā)現(xiàn),洗手間比臥室還寒酸。巴掌大的水池子,馬桶旁擠著淋浴頭。想兩人在溪原的家,廁所大得能燒芭比q。這回來了巴黎,沒了芭比只剩q。
他一邊解著褲腰,一邊大聲跟陳熙南說話:“條件是真次,不怪你說趕不上溪原。培訓完趕緊回家吧,咱可不遭這洋罪了?!?/p>
沒有回答。段立軒以為陳樂樂出去了,有幾分著急。嘩嘩地使勁抖了完,還沒等塞回去,就聽耳邊一聲笑:“真有勁兒。”
段立軒嚇得一個激靈,籃子差點沒縮進小肚子。偏頭一看,陳熙南近得幾乎貼到他后背上。抻著脖子,直勾勾地盯著他擋把。
“滾一邊兒閃著去!”段立軒連忙抬鈕沖了,胳膊肘往后懟了兩下,“一天到晚像他媽的活鬼?!?/p>
陳熙南被懟了兩杵子,疼得直不起腰。但臉上還是色瞇瞇的,堵在門口不肯讓:“我想了想啊。這個時間,應該是沒什么店鋪營業(yè)了?!?/p>
段立軒瞪著眼驚訝:“才八點來鐘!這擱蜀九香,那正熱鬧時候?!?/p>
“嗯,這邊不太一樣?!标悩窐纺屈c可憐的自制力,已被這泡陽剛之裊給擊穿了。胡話順口就來,恨不得把巴黎說成索馬里,“八點基本就st
order?!?/p>
“啥der?”
“就是不讓點菜了?!?/p>
“那咋整?”
陳熙南把臉埋進他的頸窩,黏滋滋地親著:“食色吧?!?/p>
夜風吹動窗外的花藤,碧波似的涌蕩。滿屋都是茉莉的香,甜膩得迷醉。靠墻掛著一排衣服,衣擺蠕蠕啰啰地掃著額頭。那盞馬玲花的舊壁燈晃得厲害,拖著一圈一圈的白光影。
段立軒下巴挨到肩膀上,死死叼著衣領。暖黃的光鍍上他側臉,像一層細膩的油彩。
風月里他內(nèi)斂矜持,從不肯耍嘴上的浪。只從牙縫抽進去一點嘶,再擠出來一點哈。
雖說他的嘴不肯說話,但他濃黑的刀眉會說話。皺起,松下;他圓潤的腳趾會說話,蜷縮,翹開;他溫暖的手掌會說話,向前推,往里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