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什么?!?/p>
“沒上店里對付一口?”
“一個腦干出血,兩個腦動脈瘤,還有一個酒精中毒?!标愇跄限D(zhuǎn)過來拿茶葉,慢騰騰地推著眼鏡,“我好累了,沒力氣走到蜀九香。再說單單等你就覺得心煩,還有什么心情吃飯。”
段立軒不敢擋害,拄著拐在他腳邊躲來躲去。也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偷瞟著窗戶上的倒影:“我跟瘦猴兒說了八點回家。這癟犢子打麻將去了,給玩兒忘了?!?/p>
“這點事兒還用人提醒?找個借口糊弄我,心里頭巴不能夠呢吧。”陳熙南把洗好的草莓倒進(jìn)玻璃碗,自己還拈了一個吃。恨恨地嚼了會兒,陰陽怪氣地嘆,“您倆之間的惦念啊,那是比草莓還甜。咱倆之間的猜忌呢,怕是比中藥更苦?!?/p>
“我要還惦記他,能這么往家?guī)В榻B你是家屬?”段立軒湊到他后面,本來想哄兩句軟乎話??梢怀隹冢质亲兞宋秲旱谋г?,“我說你就不能像個立正爺們兒,大大方方的?”
這下好了,本來還是暗流涌動的吵架,瞬間遭遇了明火。
“什么叫大大方方?合著您在外頭浪夠了,我半句情緒不能有?!标愇跄侠湫σ宦暎暨^頭去拿茶葉,“草莓洗著茶泡著,還不夠賢良淑德?要不我再上點才藝,給您倆表演個節(jié)目?”
“你這臉一拉拉,能夠十五個人看半拉月。還用表演啥節(jié)目。”
“您也甭跟我浪費這唾沫。陪余遠(yuǎn)洲用去,人家漂洋過海來看你的。我自個兒泡完茶,再排練兩個活兒。爭取啊,給您倆都伺候妥。”
熱水嘩嘩地澆進(jìn)茶壺,玻璃上騰出一片水氣,模糊了陳熙南的倒影。段立軒看不見他的臉,心里急得直冒煙。
“哎不是,你他媽要咬人?。俊彼麘涣岁愇跄虾笱幌?,壓著嗓子撂狠話,“我就問你一句,這日子還能不能過了!”
陳熙南把茶壺哐當(dāng)往臺面上一撂,踢了他拐杖一腳。趁他平衡不穩(wěn),掐著下巴摁到冰箱門上。
“滿嘴的酒臊味兒,您甭問我!誰立正您跟誰過去,左右我管不上您?!闭f著還拍了拍他的臉,輕唾了一口。唾罷又舔舔他唇角,咬著牙吹氣,“不過我勸您啊,醒腔了再張嘴。惹急了我,可不論秧子!”
陳熙南這一口唾,雖說沒有沫,可也給段立軒呸懵了。愣愣地捂著臉,像被扇了個耳光。
陳熙南不再看他,叮咣地泡茶。連同草莓一起扔上托盤,扭頭往外走。
段立軒看著他的背影,大罵了一聲草。舉起拐杖砰地懟上門,掄起爐灶上的小奶鍋:“蹬鼻子上臉,好日子不過!就偏得嘮這打仗嗑兒!”說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冰箱上扯下來一袋方便面。嘁哩喀喳地撕了包裝,鐵青著臉嚷嚷:“我給你下面條兒,能不能原諒我!”
陳熙南沒說話,回過頭定定地看他。段立軒穿著件淺灰羊毛衫,后背汗shi了一大片。手上都是汗,撕不開調(diào)料的醬包,只能上嘴咬。咬過頭進(jìn)了嘴,咸得拄著水池呸。后背一聳一聳,看著莫名可憐。
“他媽我混這么多年社會沒判刑,讓你給我判了個無期。你自個兒來得晚,還賴我看上過別人兒。有本事你擱產(chǎn)房外邊兒等著,我打娘胎里出來就跟你過!我他媽都三十了,都三十了!就你賴我,我還能咋的!”他越說越生氣,把小鍋狠摔到爐灶上,“他媽跟你道歉呢,聽不著??!能不能原諒我!不能我給你磕一個!”
“你沒下過廚。”陳熙南淡淡地問道,“能做明白嗎?”
“我他媽廢物啊,方便面煮不明白!”段立軒說完這話,突然意識到陳樂樂口氣軟了。扭過頭看他,晶亮著眼睛問,“哎,不生氣了?”
“賬晚上再算。”陳熙南擰開門把,端著托盤走了,“記得給我臥個雞蛋?!?/p>
余遠(yuǎn)洲鉆木取火了半天,聽到廚房傳來哐當(dāng)一聲。嚇得一個起立,抻著脖子窺探。從客廳往里是一條黑沉沉的穿堂,沒點燈。盡頭好像有人在壓著嗓子爭吵,間雜著摔東西的聲響。每一下都猝不及防,聽得他心臟不是往左咯噔一下,就是往右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