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刀被扔到臺階上,當啷一聲。
他被這聲脆響拽回神志,下走兩步彎腰撿刀。雪亮的刀刃震顫著,映著他驚魂未定的臉,還有一條斜晃的黑影。鬼使神差地,他抬了個頭。
暖黃的路燈下,紛揚著小冰晶。閃著細碎的金光,像散落的煙花。臺階下的霸主半摘眼鏡,正從鏡片上方望著他笑。
像是望進美杜莎的蛇眼,陳熙南瞬間就被懾住了。
那是一雙怎樣勾人心魄的眼睛!迸射出熾熱的光,像沙漠正午的太陽。穿過混沌的夜色,直直射進他的瞳孔。又經(jīng)過視網(wǎng)膜,烙鐵般灼在他大腦皮質(zhì)上。隨著心跳與雨聲交匯,他仿佛看見自己腦神經(jīng)網(wǎng)絡(luò)的12個特定區(qū)域,同時被這束光芒點亮。
這時就見霸主怒了下嘴:“大衣扣上!凍感冒嘍!”
他臉騰地燒起來,連忙低頭拉帽衫。那雙平日穩(wěn)如雞頭的手,這會兒竟抖得厲害,連拉鏈都對不準了。正在他手忙腳亂之際,一陣風從耳畔掠過。身邊小跑過一男人,打著柄黑傘。穿著件卡其色長風衣,衣擺呼啦啦地飄進雨幕。
那風衣停到霸主身邊,將傘傾到他頭上:“在二樓就看你跟人打起來了,有沒有事?”
霸主往陳熙南這邊比劃:“剛才被內(nèi)犢子撞一下,后腰磕車屁股上了?!?/p>
風衣往這邊瞥了眼。陳熙南沒看清他的臉,只看到了金絲眼鏡折射的光。箭簇般一晃而過,扎得他尷尬羞赧。
“沒大事兒?!卑灾髯еL衣的胳膊往臺階下走,“我送你回去?!?/p>
風衣則去薅霸主的手包:“那你鑰匙給我。我開,你上后座躺會兒?!?/p>
倆人說著話,一同隱入了停車場的陰影。
周圍恢復(fù)了寂靜。只剩下臉紅心跳的陳熙南,躺著哼哼的倆痞子,還有在燈下閃著寒光的、那柄半臂來長的西瓜刀。
從那天起,陳熙南一有空就去蜀九香吃火鍋。但直到吃得屁股噴火,都沒能再見到那個黑衣霸主。
通常來講,腦外醫(yī)生不大可能為愛癡狂,更遑論一見鐘情。
因為他們太懂人的本質(zhì)了。再美的臉蛋,頭蓋骨一掀,還是那么一灘。再堅定的承諾,icu一住,也會煙消云散。
只是鐵樹輕易不開花,一開就有半米高。文雅點講,就是‘只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傊@回陳娜麗莎不僅一見鐘情了,好像還得了相思病。
在手術(shù)室和實驗室,他精神高度集中,尚能抵擋。然而只要稍不設(shè)防,黑衣霸主就會像電流一樣,迅速占據(jù)他的思想。
他開始失眠。每每從淺夢里驚醒,xiong口都像是被壓了石板。夜不能寐之時,他總是幻想拿一根管子猛戳進xiong腔,把心里的魔怔給一點點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