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熙南仍舊沉默著,但他的臉消失了。攝像頭里只剩半個肩膀,還有雪白的墻。那盞馬玲花的古董燈,搖晃得像一簇鬼火。
段立軒想再安慰兩句,又怕自己顯得聒噪。
“早點休息吧。有事兒打電話,我先掛了?!?/p>
“別掛!”陳熙南的臉仍沒入鏡,但他的聲音抖得不行,“別掛…二哥…別留我自己…我有點害怕…”
段立軒的心狠狠一揪,眼淚差點沒掉出來。
“不怕,啊,二哥在呢?!?/p>
沒說上兩句話,手機嘟的一聲響,電格子紅了。視頻通話本就廢電,段立軒又廢手機。用了不到一年,電池堪比南孚散能環(huán),六截不抵一截強。打個游戲看個視頻,那比計程車打表跳得還快。
“樂啊,先切語音,等會兒再視頻?!?/p>
陳熙南仍沒說話,但乖乖地關(guān)掉攝像頭。段立軒穿著一雙黑膠靴,呱唧呱唧地一路狂奔。
沿著馬路跑到大橋下,他的老歐陸正停在兩個大橋墩子當(dāng)間。前天下了一場暴雨,地上一片片的淺水洼和爛泥巴。泥湯混著小沙子,一股股地往靴子破口里滲。也顧不上傷口被泡地沙疼,撅在駕駛門外到處翻找。
“二哥,你還在嗎?!标愇跄蠁?。
“就他媽剩2了,快不在了。草,我充電寶呢?長腿跑了?”
“你充電寶落我這兒了。我明兒個拿給你?!?/p>
“哦,行,那你明兒個…明兒個???”
“胰腺癌很容易誤診。我想可能是胰腺炎,或者膽管擴張。總之還是親自回去看看吧。如果真不好,惠普爾手術(shù)應(yīng)教授就能做?!?/p>
段立軒剛想說他掛的三院專家號,不比應(yīng)老登次。但話到嘴邊又反應(yīng)過來,硬生生咽回去。想來要是陳樂樂自己不接受,哪怕是天王老子下的診斷,他也不會相信。
“二哥能來接我嗎?”陳熙南又道,“我只要你,不要別人?!?/p>
“我去接你,誰也不帶?!?/p>
“來的時候,把爸的病例捎上吧。我想回家的路上看?!?/p>
“我給你捎上?!?/p>
“二哥,我想了下,如果…”
陳熙南的聲音戛然而止,像gaochao前的休止符。讓人心里一懸,預(yù)感后面有狂狼滔天。
段立軒徒勞地摁了兩下開機鍵,把手機狠扔上副駕。轟起油門,咬著腮幫子往家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