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第3頁）

“?；钅菚r候，你可不是這么說的。你說只要有一線希望，都不應(yīng)該放棄?！标愇跄系南卵鄄€抽搐著，看向段立軒的眼神也帶上失望，“你別忘了，那時你迫著我治到死那一天?！?/p>

“那是一樣事兒嗎？?；畈哦帱c兒大，她懂個屁的生死?！倍瘟④幱悬c不耐煩了，口氣也跟著沖，“但凡她不是3歲，她13歲。她跟我搖一個頭，你看我放不放她走！你爹都多大歲數(shù)了？你讓他跟死較勁，不是磋磨他玩兒呢嗎？再說了，那就算他媽秦始皇，也沒長生不老！”

他一著急就大嗓門，聽著像是生氣。陳熙南從鏡片上翻他一眼，語氣也跟著不好聽：“這跟歲數(shù)有關(guān)系嗎？那依你的意思，我爸歲數(shù)大了，就不該治了？我科室里的一半患者，都比我爸歲數(shù)大。”

“你科室的都治好了？都活蹦亂跳出院了？那不都擱床上插著管子，帶死不拉活地熬天兒呢嗎？”

“也有人出院。你一開始，不也是我的病人嗎？”

“嘖，我他媽跟你擱這兒抬杠呢??？”

“不管怎么說，他是我爸。別說他68，就他今年98，我都希望他能再活年。”

“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陳熙南扶著前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段立軒。用那兩片最溫柔的嘴唇，講出了最絕情的話：“因為他是我爸，不是你爸。所以你能輕易地目送他死，而我不能?！?/p>

這話一出，段立軒的臉唰地紅了。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xiong脯劇烈起伏。

他喉結(jié)滾了兩下，終究什么也沒說。手掌往后胡嚕了兩把頭發(fā)，轉(zhuǎn)身往樓上走。銀羽毛的耳墜在陽光里亂顫，像兩截亂彈的音符。大步走到陳熙南頭上，斜瞥了他一眼。刀眉緊蹙，左眼尾卻掛了一小片淚。

陳熙南無疑說了氣話。段立軒對他家有多真，他心里門兒清。他就是難過、委屈、不接受、抓邪火。在潛意識里，他知道二哥慣自己。所以也恃寵而驕，輕易就口不擇言。

親密關(guān)系實在太復(fù)雜了。過度掌控是傷害，過度依賴，有時也會變成傷害。

去廟里做義工流的汗，四處找關(guān)系花的錢。每天泡在醫(yī)院的時間，還有腳趾頭淌的血…那些段立軒不曾說過的代價，統(tǒng)統(tǒng)被這句話抹殺。

其實在說出口的那一剎那，陳熙南就已經(jīng)開始悔恨?？粗瘟④幨軅谋砬?，他整個人像是一捧碎雪。勉強扶著墻，雙腿在褲子里打著哆嗦。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說出那樣的話。想追上去道歉，可通身無法動彈。想喊一句二哥，可喉嚨像是被堵住了。

他就那么擰著脖子站在原地，呆呆地望著段立軒消失的方向。

像是被綁在了柱子上，而柱子矗立在荒島上，荒島則在緩緩沉沒。腦子里塞滿棉花，想什么都隔著霧。他的眼里也浮出淚，可那淚也是凝著的。像一滴黏稠的米湯，掉不出眼眶。

不知道就這么站了多久。直到腿麻了，脖子酸了。陽光像一瓶打碎的碘伏，在臺階上潑潑灑灑。他又聽見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段立軒重新出現(xiàn)在視野里。趴在扶手欄桿上，和他臉對臉。

“哎，爸媽的意思?！倍瘟④帥]和他對視，而是盯著他不自主顫抖動的手指，“說想先回趟祖宅，看一圈親戚。然后回來聽你的，轉(zhuǎn)化化療。再找找有沒有那啥，臨床試驗。這回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