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還沒等他爬起來,就見面包車上下來倆男的。在刺眼的車燈中,看不清對方相貌。但他看見了柄西瓜刀。半臂來長的刀片在雨里顫著,嗡嗡作響。
陳熙南第一反應是搶劫,扔下背包扭頭就跑。后面那倆緊追不舍,邊追還邊喊:“小b崽子,你給我媽抵命!”
剛才看臉沒認出來,這破鑼嗓子倒讓他想起來了——是那個死亡患者的兒子!
感情這不是搶錢,這是醫(yī)鬧啊。陳熙南跑得更快了,簡直發(fā)揮出了人生最高水準。想當年他大學體測,一千米撐死也就四分半,但今天這速度絕對能進三分。
可惜人的潛能不是無窮的,田徑方面他畢竟不專業(yè)。眼看要被追上,他終于看到了一處燈光。那是一家獨棟火鍋城,門口掛著兩串燈籠。氣派的龍頭浮雕下,嵌著三個赤紅大字:蜀九香。
他向著火鍋城一路狂奔,慌不擇路下,在停車場撞上個黑影。耳邊傳來一聲痛叫:“哎我操…”
顧不上道歉,他三兩步?jīng)_上臺階。還沒等邁進店門,身后傳來一聲暴喝:“干啥的?。 ?/p>
這聲呵斥炸雷一般,在空曠的街道上蕩起回音。陳熙南扭過頭,就見停車場的陰影里走出個男人。
身高不到一米八,氣場少說兩米八。梳著三七背頭,穿了一身黑。上身棉麻盤扣大衫,下身休閑九分褲。腋下夾個黑手包,腳踩一雙馬銜扣的樂福鞋。戴副茶晶眼鏡,蓄著雅痞的短髭。一身摻了貴氣的匪氣,像是從銀幕上摳下來的民國霸主。
不過此刻霸主的腳步有幾分蹣跚。撐扶著后腰,攆小狗似的沖那倆醫(yī)鬧甩手:“去去去!滾別地兒耍了去?。 ?/p>
這一甩手,陳熙南注意到他手上戴滿了東西。手腕綁了串菩提子,手指根根戴戒。在昏暗的路燈下一亮一亮,像是握了個閃光燈。
“你他媽挺牛逼?。俊蹦悄梦鞴系兜男∽优蘖丝谕倌?,舉刀在霸主的鼻尖前點著,“別說我他媽急眼了,連你一塊兒砍!”
這句威脅還沒落地,就見霸主一個箭步上前,抓住了對方持刀的手腕。用力往外一擰,西瓜刀掉落在地。
他前腳踢飛西瓜刀,后腳狠踹對手膝蓋。這時后面的大漢掄著鋼管砸上來,他往旁一閃,一肘懟上對方鼻子。整套動作迅猛精準,像撲人的狼,更像探頭的蛇。
這是一場狂風驟雨般的,絕對碾壓式的毒打。霸主的招數(shù)極其兇殘,踢人不是踢球那么踢,而是跳起來跺。一跳能有三尺來高,眼前要是有個籃筐,估摸還能來個掛臂扣籃。更讓陳熙南嘆為觀止的是,他腋下的包居然全程沒扔。出右手時夾左邊,出左手時夾右邊。這手揪包輕松一甩,那手微抬穩(wěn)當兒一夾。遠遠看去,就像是一邊揍人一邊雜耍。
剛才還是抄著家伙,威風凜凜的兩個男人,此刻被打得像兩大坨屎卷子,蜷在地上抱頭求饒。拿西瓜刀的那個甚至還哭出聲來:“活爹…你是活爹…別打了…別打了…”
霸主聽他叫爹,還真就不打了。推著眼鏡往刀落的地方走,嘴里唱戲似的感慨:“哎呀~癩蛤蟆跳懸崖你硬裝蝙蝠俠~沒鋼兒你裝哪門子的b?”
等走到刀旁,他腳尖一踩一挑,再用腳背一顛。那西瓜刀就像法器一樣,穩(wěn)穩(wěn)落入他掌心。
“哎!這刀你要不?”他看向陳熙南,亮著嗓門兒問,“你要去報案呢,就給你。不報案呢,我就沒收走?!?/p>
他操著一口碴子音,有幾分豪爽。但語調(diào)又拉得很長,帶了點不正經(jīng)。這一組合,頗有點老牌情景喜劇《東北一家人》主題曲的那個味兒,懷舊得緊。
陳熙南還沉浸在震驚里,無意識地搖頭:“我要報案?!?/p>
西瓜刀被扔到臺階上,當啷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