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立軒一愣:“還得做題??”
“嗯。比如不能說話了,但是能多活幾個月;再比如,失去一半視野,但不用天天擔心猝死;還有啊,”陳熙南拍著他傷臂,逗小孩似的腹黑一笑,“雖然殘廢了一只手,但再也不用抽羊角風?!?/p>
“操!”段立軒厭惡得直撇嘴,“要真變那幾把樣兒,不如死了得了?!?/p>
“變之前都這么說。等真到了那一天,只要還能活,就沒有不想活的?!标愇跄暇従徍糁鴼猓袷窃谟醭鲆豢跓?。等煙霧散盡,這才徐徐地繼續(xù)道,“到底要積累多少痛苦,才愿意放手去死?;蛘叻攀肿層H人去死。這是個問題?!?/p>
一陣短暫的沉默。
“想活,也得有人要。”段立軒的聲音不大,卻很沉重。像個小鋼墜子,當啷一聲砸進陳熙南的腦海。
逐漸清晰的視野里,他看見段立軒臉頰枕著右小臂,歪嘴笑著。
窄窄的病床,像一座孤島。而那笑容,則像一片神秘的水域。表面風平浪靜,但在更下面,在那漆黑的、深不見底的意識海里,仿佛有一頭巨大的怪物在悲泣。
強烈的憐愛涌上心間。他手掌蓋在段立軒后腦上方,隔著半指空氣,輕柔地來回撫摸:“有人要的。不管變成什么樣,都有人要。”
段立軒轉過眼珠看他,沒什么表情。但兩顆瞳仁卻晶亮純凈,像月光下的夜明珠。隨著眨眼一沉一亮,一沉一亮。
這剛閉的彩燈串子,又被這小眼神給點著了。陳熙南嘆了口氣,垂下頭轉移話題:“骨科那邊怎么說?什么時候手術?”
“二七?!?/p>
“二七?”
“你不說開瓢相當于死一回?!倍瘟④幋蛄藗€哈欠,“從那天算,二七?!?/p>
陳熙南翻身尚床,跪在他膝蓋兩側?;⒖谠谒i后虛比了會兒,又轉去揉他雙髖:“二哥要轉骨科嗎?”
“沒尋思這事兒?!倍瘟④帒醒笱蟮仉S口道,“讓轉就轉唄?!?/p>
“骨科床位緊,手術完兩天就攆人。留這里,我陪你康復。好不好?”
“干啥?你要沖業(yè)績啊?”
“你可是我的大客戶,給我們科創(chuàng)收?!?/p>
“行吧。那就不走?!?/p>
陳熙南啃著嘴唇傻笑了會兒,又拍他肩胛骨:“誒,頭還疼嗎?”
“湊合。能忍?!?/p>
“別忍了,給你開點止疼?!?/p>
“不吃。那玩意兒成癮?!?/p>
“現(xiàn)在的常用藥成癮性很低,況且是小劑量的臨時用藥?!?/p>
“不吃?!倍瘟④幦耘f搖頭,“吃完胃疼?!?/p>
“給你開不走胃的?!标愇跄险谔毂稳盏厣w下來,在他耳后柔聲地勸,“這兩天看你休息得也不踏實。用點止疼,沉沉睡一覺。好不好?”
他琢磨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