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段立軒就像那撒手沒的哈士奇,什么也聽不進。甩著折扇,倆腿直奔雨棚倒騰:“天天大茶樓,吃得起膩?!?/p>
陳熙南小跑著追上,扯住他臂彎:“路邊攤不干凈,都是尾氣。”
“不干不凈吃了沒病?!倍瘟④幩ι险凵?,敲了下他手腕,“爺今兒想吃炸油條,就擱這兒!”
陳熙南拗不過,只得又仔細打量了下攤位。等看到攤主,這才明白段立軒犯什么倔。一個精瘦的女人,腰上綁了根繩子。繩端栓了個小孩兒,正蹲在地上扣磚縫。
段立軒這人就這樣,管閑事沒夠。往街上一走,哪怕是看著流浪狗拉屎,他也得湊上去瞅瞅拉沒拉稀。
他背著手走上前,仔細打量了下那娘倆:“來一斤油條,兩碗豆?jié){?!?/p>
攤主搖頭擺手,指了下旁邊的泡沫牌子。就見泡沫牌上寫著:我是聽障人士,請看本單點餐。
段立軒哦了一聲,扇子往褲兜里一插,打了幾個手勢。那攤主面露驚訝,也回了幾個手勢。
倆人對著炫舞半天,陳熙南饒有興致地旁觀。段立軒胳膊還吊著,手勢打得吃力,總得墊起肩膀發(fā)力。舞了一會兒,他比劃了個大拇指,端著豆?jié){坐到小桌旁。
陳熙南也跟著落坐,略嫌棄地看著碗上的塑料袋:“這肯定不是食品級的?!?/p>
段立軒抽了根筷子,不小心被毛刺扎了。嘖了一聲,低著頭擠指肚:“矯情。吃不死。”
陳熙南湊上來看:“扎刺了?給我看看?!?/p>
倆人坐在路邊攤的小桌旁。披著一身暖洋洋的晨光,頭對頭地找毛刺。腳邊是零落成泥的繡球花瓣,被風攏成一個個藍色小團。
陳熙南掀起眼皮,偷瞄著段立軒。看見他濃黑的眉睫,小小的嘴唇,淡色的胡青,鼻尖上的一點黑頭。還有鼓動的xiong腔,溫暖的手掌,蜜色的大腿。
那一瞬,他忽然覺得很幸福、很滿足。想著除了不能接吻澀澀,情侶間也不過如此。
他故意慢著找,就為了多握一會兒這只手。過了兩三分鐘,段立軒不耐煩了,作勢要抽回來:“拉倒吧。死不了?!?/p>
“那可不一定?!标愇跄献е氖植豢纤桑耙窃M血管里,順著血液在體內(nèi)游走,最后扎心臟上都有可能。”
段立軒尋思了會兒,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你是不是又拿我找樂子呢?”
“實話。曾經(jīng)在急診輪轉(zhuǎn),有個男孩兒,肚里扎了半截針。當時沒找到,不了了之了。結(jié)果兩個月后,斷針游進心臟,扎到了二尖瓣?!?/p>
他身子弓得很低,溫熱的呼吸撲在段立軒手心。聲音很輕,像從空中緩緩飄落的羽毛。鏡片后一雙全神貫注的眼睛,認真得像在設(shè)計宇宙飛船。
段立軒恍了下。感覺那小木刺,好像還真就扎心臟上了。
“找著了?!标愇跄献笫謴陌锩鰝€皮盒,啪一聲摁開。里面兩排家伙什,什么指甲鉗小剪子,鑷子挫子刨足刀。他抽出最小號的鑷子,仔細地夾出倒刺。松開手,抬臉溫柔地笑了笑:“這回心臟保住了?!?/p>